青之川下意识地捂住了伤口。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唉,你终于回来了。”
惠比寿迈着小短腿跑来,神情紧张到了极点。他难得有不骑在鱼上的时候。
青之川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愧对了惠比寿的好意,万分抱歉地应了声“是”。
惠比寿上下打量了她几下,又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确定她身上并无大伤,才松了口气。他告诉青之川,别的式神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去找她了,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本人倒是先回来了。
“没事就好,下次别再什么都不说,什么人都不带就冲出去了。”惠比寿语重心长道,“你是最重要的。我们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所以还请多依赖一下我们吧。像今日这样独自逞强的傻事,以后莫要再做了!”
越说到后头,惠比寿有些生气了,但也不是真的气青之川,只是着急的恼怒罢了。
青之川用力点头,第一次真诚地将惠比寿的念叨听进了心中。她平日最不喜欢这种干瘪的唠叨了,此刻却早已泪湿眼眶。她睁大了眼,努力不让眼泪纵横。
惠比寿叹气,一把把她拉进屋里,顺便通知了一下外出的式神。
式神们得到了惠比寿的笑意纷纷回来,七嘴八舌地青之川的身体状况。
青之川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告诉他们潜渊的话和脖子上新生的鳞片。
她确信,只要有式神在,便无所畏惧了。
她确信,潜渊只是在吓她。他说的一切,绝对都是唬人的谎言。
……
她错了。
她也想要好好的,但事与愿违。
青之川亲眼看着伤口上的鳞片一日日扩大,由小小一片区域生长为覆盖了整个脖颈,连下颚也被武装。她的手也覆上了鳞片,指甲变得细长且尖锐,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作是指甲了,而是切切实实的利爪。她终日终日躲在房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变化。
她知道,自己的现状绝非最糟的情况。
已经过去许久了,青行灯却始终没有回来。
鲤鱼精开始掉落鳞片,夜间池底泛出的浅浅闪光需归功于此;没有了酒,酒吞也会醉倒,仿佛尚在梦中;青坊主记不得佛经了,但这些文字他应该早已经烂熟于心才是……
这只是青之川知道的一部分,还有更多的不为人知的情况暗藏着。
青之川能猜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妖怪无法成为阴阳师,亦无法与别的妖怪缔结契约,使其成为自己的式神,否则就是离经叛道,是会收到株连的。
而如今,青之川正在人与妖间挣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的式神们,也因为她摇摆不定的变化,遭受到了应有的所谓惩戒。
——你注定连累别人。
潜渊的亡音在脑中盘旋。
——你没有办法抵抗,也没有办法不牵连别人。
不,不可能。她不会束手就擒。
青之川冲出房间。
坐在庭院中的式神闻声看去,稍许有些惊讶。他们也好几日没有见到青之川了,未曾想到她变成了……这番模样。
诡异的寂静弥漫空中。
“鲤鱼精。”青之川出声打破寂静,“茨木,大天狗,酒吞,惠比寿……”
她艰难地念出了每一个式神的名字。当念到最后一个,她几乎快要没有站立的力气了。
“斩断契约。”
她淡淡地吐出这四个字。
仍是死寂,预料之中的哗然场景来得有些晚。
青之川费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她忽然想到自己没有念到玉藻前的名字,又突然记起他已经不是自己的式神了。
“从这一刻起,你们已经不是我的式神了。你们可以选择自由留在此处。”她按住胸口,不让心脏的跳动过分异样,利爪嵌入皮肉之中也浑然不觉,“麻烦你们把绫人送回四十九院家,我已无力继续抚养他了……”
她停顿了一下,转身离开。
“再见……”
她听见了式神们呼唤她的声音,也感觉到了有人拉拽她的袖子,但她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众目睽睽下,她化作一道黑雾,彻底消失在了原处。
质问与呼唤弃之脑后,她需要独自与心中的蛟龙抗争。不能让这场战斗的余波危及任何人。
她走了很久,久到连时间的界限都已经模糊,微白色眼睑胧在双眸上,她所能见到的一切都变得混沌,但也并非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什么都看不清罢了。
但凡日出,眼前便是一片煞白;但凡云重,眼前便是一片胡闹。她所能见到的世界,不过是光影明暗间的刹那变化。
她唯独能清晰感受到的,就只有雨水了。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水滴,落在她身上,竟成了丝丝尖刺,碰触到身体任何一处便是可怕的疼痛。直入心扉。
脚步沉重,几乎快要陷入泥水中,青之川不敢握紧双拳。哪怕只要动一动手指,她都能听见鳞片相互交错的声音——况且她也早已经没有了握紧拳头的力气。
意识在澄澈与混沌间游走,不知此刻是何者占据了上风。但在视野清晰的那一瞬,她瞥见到了矗立在眼前的神社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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