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清光才眯着眼睛,无声地对山姥切比着口型。
他说,谢了。
“哼。”山姥切别过头,声若蚊呐,“对着一把仿刀道什么谢。”
“山姥切可真是不坦率啊,哈哈。”他冲山姥切吐了吐舌头。然后用力握住了口袋里的某样东西。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的眼眸不自觉地黯淡了几分。
所以,安定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我可是……有在好好地等你啊。
·
当火神发现三日月宗近的踪影时,那位让他无比挂心的老人家正端坐在外廊,手托着茶杯优哉游哉地眺望着庭院里的景色。似乎很早就听见自家审神者急乱的脚步声,三日月扭头望向额上已覆着一层薄汗的火神,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不坐下吗,主君。”
“……哦、哦。”火神拧紧眉头,明明已经到嘴边的咆哮正欲呼之欲出,却被对方快一步抢占了开口的先机。而自己又下意识顺着三日月的话去行动,最后竟然真的无比老实地端坐在他身旁。
“那个!三日月先生……”心有不甘的火神准备再接再厉。
“要喝茶吗?”对方乐呵呵地递过来一杯茶,随后又用上了年纪的语气望着夜空感慨,“今晚的夜色可让人心旷神怡啊,再配上这上等的好茶。哈哈哈,甚好甚好。”
“哦、哦,麻烦了。”被反将了一军的火神还不忘礼貌地道谢,有模有样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味倒是把握刚刚好,既不会浓郁到喉咙发涩,也不会淡如白水般无味。像是被感染似的,火神也学着三日月抬头望了望天空,赞同地说道:“嗯,是啊——”
“才不是呢!!!”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的火神气急败坏地放下茶杯,“从刚才开始你明显就是故意的吧,三日月先生!”
“啊哈哈哈,主君在说什么呢。”火神的有趣反应让他顿时笑弯了那双如月般的眼瞳。随后他微眯起眼睛,轻语道,“主君的厨艺一如既往的不错呢,多谢款待。”
“你……”自己支吾了半天都没能说出口的话,结果对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却还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把耍得自己团团转。
“算了。反正你吃过了就好。”默默恪守着尊老的品德,既然对方已经用过餐了自己也没什么可抱怨的。火神略显暴躁地抓起一旁的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
“与长谷部君相处的如何?”不知为何,三日月突然提到了压切长谷部。
“……是个很不错的人,也很认真。与第一次见面感觉不太一样。” 虽然心生疑惑,但火神还是如实回答道。
三日月一听,不禁浅笑道:“毕竟,长谷部君是个十分认真的人啊。”
“不过。”火神叹了一声,语气中染了几分沮丧,“在长谷部先生向我献上忠诚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是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哦?是什么样的感觉?”三日月被他的话挑起了兴致,问道。
火神回忆着那个跪坐在自己面前,卸下所有盔甲和骄傲的男人。
“大概是……他看起来十分的不安,还带着一些迷茫。”长谷部的样子,就仿佛那时陷入迷茫泥淖的自己,像个临阵缴械的逃兵似的选择了与运动员毫无共通之处的职业消防员。先前的所有努力被全部抹杀,而昔日对篮球的热情,诸数都在那高压水枪的扑灭下成为了一堆乌黑的灰烬。
由于对方散发出的气息太过于相像,他不自觉地就将那时的自己的模样和如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身影重叠交错在了一起。
三日月微微一怔,半晌后,原本明朗的笑意淡了几分。
“您要知道,长谷部可是一个将主命视作信仰的人啊。”
只要还继续被使用着,就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寄托和保障。万事以“主”作开头,比谁都要害怕历史重演。只要主命加身,就好像能克服任何的艰难险阻。但同时,这是一种不愿亲自做出抉择的懦弱。把权力和性命寄托于他人手中。
这一点在三日月的认知中,一时竟不知该觉得悲哀还是可笑。
“信仰什么的还是算了。”火神抓了抓头发,若有所思。
“我倒希望长谷部先生能把自己放在首位。更何况,忠诚什么的对我来说意义远远没有你们的存在重要。”他不介意别人依靠自己,亦或是将自己当做信仰。他愿意尊重这些付丧神的选择,正如他们接受了他一头脑热所揽下的审神者位子。
“所以!”火神突然郑重其事地抓住三日月的肩膀,石榴色的眼瞳在那弦明月中倒映得发亮,“如果哪天你们遇到比我更适合当审神者的人,就不要太过于在意地离开吧,背叛我也不会在意的。啊,请!”
讶异在瞳中仅停留了一瞬,三日月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他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哈哈哈,能说出这番话的主君,炫目得真让人移不开视线呢。”说罢,他又像个老爷爷般地捧起茶杯抿了几口,然后眯着眼睛,静静地欣赏着远处的那棵巨大的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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