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秀秀离开没多久忽然下起小雨,高原的天气不比杭州,一场雨落下来气温骤降。我裹着被子百无聊赖的窝在床上,只好撑着秀秀送来的笔电一把又一把刷扫雷。住的病房是医院的VIP间,像个小宾馆,沙发茶几衣柜一应俱全,门口护士二十四小时值班。晚上医生查过房后走廊的铁门就锁了,外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躺在床上恨不能把天花板看出个窟窿。
真难为了那闷油瓶子,每天能花那么长时间跟房顶,窗外等系列事物相亲相爱。
话又说回来,小哥现在在干吗?
夜雨下的大了,雨点冲刷着地面和楼下的灌木丛,发出有规律的沙沙声响,长夜静谧,我从小就不喜欢独处,这时就更觉得时间难熬。
窗帘后忽然起了细微的响动,我以为是风,仔细听又觉得不对,像是有人在拨窗锁,接着窗帘一下子掀开了,一个人影敏捷的从雨幕里翻窗进来。
定睛一看,特么真是小哥。
他穿着医院的灰白条病号服,被雨水打了个半透,贴在身上。裤管卷到脚踝,赤着脚,一步一个水印子,柔软的橙色灯光投在他身上,有点仓皇,但很带感。
靠这可是四楼,他怎么上来的?我赶紧把笔电放床头柜上,往旁边给他腾出个位置。他整个人浸着股雨水的寒意,往被子里一钻简直像旁边多了只海底动物。我心疼的用手背擦他脸上的雨水,说白天能走正门,非得半夜爬墙。他摇摇头,说刚听护士说你醒了,怕你不放心。
说完就自然而然的亲上了,吻的很浅,但很久。其实两人都带着伤,连抱一下都疼,只能面对面躺着,舌尖轻轻的绕,嘴唇磨蹭着嘴唇。他的手掌一直贴在我肩头,我每次咬他的舌头他都禁不住一颤,捏着我的肩往自己怀里按,意识到时又慌忙放开。
我们俩就这么亲一会停一会,压着声音聊两句斗里的事,完了再继续亲,期间护士进来测体温,医院规定晚上八点之后不能串病房,我彻底领教过这儿护士大姐的战斗力,情急之下揪着小哥往被子里捂。他一米八的个儿伪装成床的一部分是有点糊弄不过去,好在那护士跟我说了半天话也没察觉。
毕恭毕敬的送走护士我赶紧掀被子,生怕把小哥给闷死了,一只孩子般细瘦的手突然伸出来压住被单,骨节错位的嗑咔细响过后,小哥从被子里不紧不慢的爬出来。
我笑的快岔气,说哑巴张躲医院查房用缩骨,说出去让粽子们情何以堪,他揉着手腕看着我,有点无奈,眼神倍儿无辜。我盯着他的脸忽然笑不出来了,哑着嗓子说小哥你知道么,咱们差点死在里头。他用额头抵着我,说我都知道。
我愣了一下:“瞎子说的?”
“不是。”他微一停顿,淡淡道:“是她。”
我有点感慨,虽然两次都差点挂在那女人手里,但她也真算个心如赤子的姑娘,便叹口气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他抬起我的手腕,隔着纱布轻轻一吻,道:“再等几天。”
我破天荒的没再追问,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两人肩膀靠着肩膀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一周多时间都属于观察期,我和小哥都被护士堵在自己的病房里不能出门,每天按时挂抗生素,吃药,老老实实的汇报恢复情况,晚上跟搞地下情似的等小哥爬窗户进来,十指交扣着睡觉,第二天查房前送他溜回去。
干淘沙倒斗这一行的身体素质都堪称国际一流水准,加上我们年轻,复原的快,观察期过后没多久已经活动自如了,医生也放松了警惕,嘱咐我们每天下床走动一会,防止躺太久出现低血压症状。
一听说紧闭解除胖子最先没了谱,拉着黑眼镜黑小花,仨人天天聚我房间里锄大D,小哥不玩这个,我们几个吆五喝六的打牌时他就静静的在旁边发呆。这货在地上完全比不上在斗里有存在感,我玩的兴起跟一帮流氓拍着大腿猛爆粗口,牌摔的噼啪乱响,经常半天都想不起来屋里还有个哑巴。
那段时间秀秀隔三差五差手下送吃的,凉菜鸭掌鸡爪子,用煲锅偷运特供二锅头。几个人关上门吞云吐雾抿小酒,好几次被护士抓个正着。胖子也厉害,舔着脸交涉几次后居然跟小护士们混熟了,再往后每次被抓现行胖子都嗨嗨嗨的应付过去,小灶吃了仨星期不到,我们个个被滋养的面色红润有光泽。
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初,秋高气爽,天空蓝的像匹缎子,挂完盐水后我去隔壁房串门,一推门却发现黑眼镜和小花不见了,问了查房医生才知道他们几天前就办完手续,昨天半夜提前出了院。之后一连几天小哥都沉默异常,从早到晚站在窗边看天发呆。
我看不下去,从后面抱着他问到底怎么了,他转过一双漆黑的眸子欲言又止,半晌摇头说再等等。
我了解小哥,他还好生生的留在医院一定说明瞎子他们办的事不算危险,不说只是不想让我为帮不上忙的事担心,于是就没再追问。果然三天后我收到一条彩信,是瞎子和小花的合影,背景是皑皑雪山下的长白山天池。瞎子一脸贱笑,小花则挑着眉满脸不屑,两人勾肩搭背,和谐的添个娃就是张全家福。又过了两天霍家黑西装也带来一张照片,画面上十几个人正从格尔木疗养院里抬棺材,背面写了一行字:我带霍玲阿姨回去了,谢谢。署名是霍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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