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遭受这些不是你的错。遭受这些也不是你不够强。
而是因为那些人都是些该下地狱的畜牲。
白苹果说不出话来。半晌,她只能缓缓说出一句。
“你不是骗子。”
她不知道自己笃定的一句会给这时的夏目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可在费力仰望高一截在他眼中算得上是“大人”对象的琥珀色眼睛里,泪水却涌了出来,他咬牙克制住,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委屈却随着泪水滚滚而下。小夏目没有办法哭得太用力,肩膀一抽一抽,显得非常小心,因为就算哭泣,在辗转的亲戚家也只会被看成是爱哭的说谎精脏小孩被训斥吧。总说着自己能看到妖怪的怪话来欺骗大人,不惜以这种手段也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吗?真是个爱慕虚荣的坏孩子啊——可是,明明是你们看不到啊?我没有说谎,我没有……
白苹果静默地看着他哭泣。除去一丝不知如何是好的僵硬,更多的是沉甸甸的铅块压在了她的心口。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人也在那里哭泣,一抽一抽的,哭得不敢太大声,
扎着羊角辫的、弱小的,无助的孩子。……真是的,为什么会让她遇上这个时候的夏目,如果遇到她熟悉的漫画的那个的话,就能好好看那些温柔的、幸福的再多一点的故事了。白苹果蓦地跳下秋千,没管秋千猛烈的摇摆,她走到小夏目身边,迎着小夏目放下右腕愕然看她的视线,她拍了拍小夏目的头,漠然:“都这个点了,反正回去都要挨骂,不如先玩了再走。”
想起暂住的亲戚家门禁这回事的小夏目:“…………等等,大姐姐……!!!”
小孩是急了,但白苹果是一点不急,这种事她干的轻车熟路,挨骂姿势也熟稔的很,小孩子就是脸皮薄,多中二两下就不惧风雨了。白苹果摁住想要匆匆忙忙慌慌张张跳下来的小夏目,等逃不掉放弃的小孩老老实实坐好了,她才走到他背后去,握着铁链推起了秋千。
越推越高。
从几乎要哭的害怕训斥到因为玩乐自然而然溢出快乐之色,还是小孩子的小夏目很快就短暂性地忘却了一直萦绕身边的苦闷,恢复与自己年龄相称的天真无邪。听到小夏目小小的笑声和尖叫,白苹果的内心也变得一片平和。
我这是为了好好陪小夏目玩一顿呢,还是借这样机会,了却我自己最早最早、到现在已经模糊掉了的心愿呢?如果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子的话,虽然她告诉自己有脚也可以自己一个人蹬上天,可总是在心里渴望着,有什么人会在自己背后推自己一把吧?
就像这样高高地、高高地往天上去。
如同展翅的白鸽。
之后白苹果和小夏目像是要把童年都过一遍一样的,从秋千到滑梯,从滑梯到砌沙堆,一路你追我跑相互追击了三里路,天色要暗下来了,那么就不躲迷藏了,气喘吁吁地坐在不知何处的草地上,毫不客气地让茵茵绿草负重人体,白苹果面无表情地指点小夏目跑步后呼吸要诀,好学的小夏目连连点头,看表情怎样也是有用心记下了,所以说真老实啊,和另外某个人截然不同,如果是另外某个人,起码会在之前扯一堆什么希望的希望吧。就这样默默地笑了片刻,白苹果遽然听到旁边小夏目软糯又犹豫的问话:
“大姐姐是不是也因为能【看到】,所以像我一样,被所有人……讨厌呢?”
他的声音非常轻,像是羽毛落进了没有尽头的深渊,绝望的永陷黑暗。白苹果双手交叠,长庚星在幽蓝的天幕探出头来,她突然说:“不对,夏目。”
“不是所有人。”
“你是被期待着来到这个世上的。”
她转向小夏目,眼里流动着还是孩子的夏目无法理解的光。
“即便他们不在了,对你的爱也没有一丝一厘的消退。他们还爱着你,无论身不由己走到了那里。”
“所以你从过去到未来,一直为人所爱。”
小夏目呆呆望着她,像是觉得旁边的双马尾大姐姐说出了什么了不起的话一样,想把不明白的话语牢牢铭记在心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好像是在说他的父母,他还记得那两双温柔的手,那样的记忆他一辈子也忘不掉,即便他还小,这些事也成了他刻骨铭心的信念。可为什么你们,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呢?打断他拼命忍住泪水的,是大姐姐一句简短的话:“天黑了,先回住所去吧。会有人担心的。”
不会有人担心的,小夏目蔫蔫地想,但没有多说什么,他还是乖乖握住了大姐姐递过来的手,温顺地往前走,披着星星和月亮。
“大姐姐的父母不会来找大姐姐吗?”他问。
大姐姐沉默了一下,答的很清淡。
“他们不会来的。不管是这边还是那边。”
他们一路走到了收养他的亲戚家,敲门,门被打开,灯光洒下来。果不其然出现的亲戚严厉地训斥了不遵守门禁晚归的小夏目,但他们的神态松散,衣着一丝不乱,显然没有出去找过突然一直没有回来的孩子,即便收留的孩子一直循规蹈矩按点回归。
被骂的越狠,小夏目头低的越厉害,他拼命地盯着有些破旧的鞋尖,用沉默寡言无声地对抗整个世界,尖刻的“房东”小孩偷偷在母亲身后露出讥讽的笑脸。白苹果真想给这位房东太太一巴掌糊进地,但这样怎么想都只会适得其反。她按捺住陈年的火气,想和这位言辞不善的太太来一场更为和善的交流,然而房东太太尖锐的骂辞破了音,直接牢牢刺入了她与小夏目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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