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铮病情恶化的最后一段时日,他曾是哭着对原身说过,为父无能拖累女儿至此。将来等他身死后,恐怕原身只能签下一张契约去做大户人家的女婢了。
月铮还特意说了宋朝不与旧时同,在很多情况下给大户人家做小厮奴婢都是签活契。这是指主家并不掌握生杀大权,虽然不存在主仆平等,但两者更似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契约一到就可以走人不干了。
‘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大姐不如设法去好好学厨艺。想那些年在京城,烧得一手好菜的厨娘被各府相求去置办宴席,如此能够月入数十贯钱,几十年下来腰缠万贯并非说笑。’
先帝宋真宗签订了澶渊之盟后,宋辽之间的战事也渐渐消停了下来,相对平和安稳的社会促使了民间各业进入发展时期。
饮食衍衍,燔炙芬芬,饮食文化正有迎来新一春的趋向。月铮很后悔为何没有早早让女儿学厨,起码还能为女儿留一条安身立命的活路。
女子做厨娘并非罕见之事,不论在南北皆是民间女儿家的一种谋生手段。甚至多闻富贵人家争求一位好的厨娘而非厨子。为此,有些地方认为生女比生男更好养活,因为做厨娘是一条很好的谋生出路。
然而,先不说从哪里学得厨艺,即便是无师自通自成一派,像是切菜、掌勺等等都要用到食材,那些食材不都要花费钱去买吗?
如此看来,没有一定的家底还养不出一位自由身的好厨娘,原身又何谈去练成一位厨艺高手。
月枕石没有抱怨月铮的思考不周与原身未能习得一种谋生特长,她能够借尸还魂就是受其最大的恩惠了。
当下两袖清风没有余钱,等她有钱之后定然会为原身立一个衣冠冢,算是能为其尽到最后一份力。即便只有她一人知道事实真相,对外可能说是月铮留下遗命为早夭的妹妹立碑,却是不能省了这一步。
一座入土之坟在古人看来非常重要,这不是月枕石的妄加揣测,而是原身拼着饿肚子也为月铮用了二十四贯钱办了丧礼。
二十四贯钱是什么概念?依照原身对市场行情不够详细的记忆大概捋了捋,宋时并不实行完全统一的货币,蜀地一带发行的就是铁钱。
铁钱与铜钱的兑换比例目前在二比一,一贯铜钱大概能约等于一两银子。如此一算,原身用十二两银子办了一场葬礼,在其看来还是薄葬了月铮。
通过此事也证实了,从前说一场葬礼会掏空一户人家还真不是瞎话。
另外依照当下的普通葬礼规格来看,宋时百姓手里可能藏有多少钱也可见一斑,每天一百文铜钱或两百文铁钱的日收入,还真是保底水准而已。
月枕石看着双手的柴灰,她总算以柴火在灶台内成功地生火烧起了水。从前她擅长两件事,其一是做好本职的信息工程师,但在连计算机零件都没发明的宋朝,此类工作经验与专业知识等于废了。
这么一扒拉就剩下另一种所长,与人们以为攻城狮等于刻板的技术宅不同,她还擅于吃喝玩乐。那可不是会用钱就够了,还要小有研究才行。
凭着她擅于吃喝玩乐,明天能找到一份不拉低大宋百姓生活水准的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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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刘牙人驾着一辆驴车赶在卯时将尽就到了。“看这天色,时间可不早了,我们也别磨蹭就快进城去。我就好人做到底,先陪你走一遭慈幼局。”
其实尚未过早晨七点,但对于习惯日出而作的人来说,五点就该准备起床,卯巳相交是有些晚了。
月枕石没有失眠也没有睡晚,她与刘牙人分别提着两包行礼上了驴车。
昨日晚饭过后,她整理了所有还能用的东西。家具之类的按照契约都早归朱员外所有了,能带走的就剩一套换洗的旧衣服、一床缝缝补补的旧铺盖,再是毛巾、脸盆、木杯等琐碎之物。
这会手头拮据也顾不得那些都是原身留下的东西。如果想要买新的生活用品,单说市面上一套八成新的衣服就要三百铁钱,零零碎碎加起来少说要两贯铁钱还够呛。
钱、钱、钱,真是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
月枕石听着刘牙人简单地说着成都府的情况,有些事情是每次进出府城只往药铺去的原身不曾了解的。比如说中介行业还分得挺细,负责厨娘等技术性人的专称行老,而牙人是负责介绍一般的帮佣之类。
刘牙人告诉月枕石不如去牙行挂个名,将她会做什么都登记好,能有利于她更快地找到新工作。虽说各式牙行达成了一笔买卖后,一般都是由买主出中介费,好比大户人家找佣人是由主家负担费用,但在那之前去牙行登记的应聘者也要象征性地给些钱。
“那份钱不多,就一百五十文铁钱。”刘牙人说完就看到月枕石讪笑了一下,就懂了她连一般人做一天的最低工钱也拿不出了。
“月大姐,你这情况真够呛,这就是要直接上门询问是否招工了。像你这般年纪的女娃,如果不是去富人家做小婢,那多是去酒楼洗盘子,还有去客栈脚店等去帮落脚住宿的客人洗换洗衣物。
或者你去做绣活?蜀绣闻名全国,各地一直货商都回来成都府进货,府城里有不少绣房,你去打打下手也行。”
“以我的绣工就不去添乱了。”月枕石也不怕自曝其短,她并非连穿针都不会,但将几块布料缝补起来,与刘牙人说得打打下手有很长一段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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