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好意思,或许是自尊心作祟,或许是其他原因,所以他从来没说出来过,一直一直放在心里。
他想,也许这女孩也是这样的吧。
所以,面对lancer都没有说出来的事,却会对他倾诉——因为是陌生人,不会有心理负担,所以……可以倾诉。
说出来的话,会感觉好点吧。
但是,他不……说。
不知道该用不想还是不愿亦或者其他来形容,但是他知道,自己无法说出口。
哈……这么看来,自己的勇气还不如一个孩子。
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杰内西斯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在太阳底下,即使闭着眼睛,依然能够感觉到眼前一片光明——那是透过紧闭的眼帘都坚持不懈照射进来的光。
很……温暖。
“杰内西斯看起来很喜欢晒太阳呢!”耳边传来那女孩含着笑意的声音,“这么躺在山坡上晒太阳,真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呢!”
“人,果然还是偏爱光明呢。”
即使自己没有回答,那声音依然不断,现在杰内西斯已经知道了,那只是她在倾诉而已,并不一定要自己的回应。
……算了,偶尔一次,就当一下她的垃圾桶好了。
仅此一次。
这样对自己说的红发青年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小姑娘清脆的笑声,还有轻轻的说话声:“我啊,很喜欢亮堂的环境。”
“当然,我并不讨厌黑暗!要知道,在那段只能看到黑夜的日子里,我并不是孤身一人。”女孩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想起了什么让她的心柔软下来的事,“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遇不到我所重视的朋友呢。”
被密密麻麻的蛇虫蜈蚣蝎子爬满全身是怎么样的感觉?
姜临溪已经不太记得了。
年龄小有年龄小的好处,比如说如果是现在的她被那么丢进蛊王窟里的话,大概……会被刺激得疯掉吧。
而那个时候,她还太小,六岁大的她还不能理解死亡的恐惧。
所以那时候……也只是觉得,全身似乎是爬满了什么东西,感觉皮肤有点发痒发疼。
如果让她看到身上爬满了什么的话,说不准她会吓晕过去,不过她那时候看不到,所以并没有晕。
比起看不到的虫子来,还是那漆黑一片的环境更加让她恐惧。
但是,现在的她并不惧怕黑暗。
因为,她就是在那漆黑的让她害怕的环境中,听到了乌玛和乌卓的声音,并与之建立联系,将之咒化。
乌玛和乌卓这对双生灵蛇是她第一个接触到的灵物,之后是圣蝎纳罗、天蛛阿曼云、地蜈彤玉、玉蟾夜光——在咒化前,那只大大的有着玉黄色表皮的蟾蜍总会衔一朵野花送给身在蛊王窟里无法动弹的她。那段无法接触到任何人的时光中,每一次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第一眼所看到的由夜光带来的还带着露珠的雪白花儿,像是那些无法说话的朋友在庆祝她又一次从蛊王的剧毒中活了下来一样。
在黑暗中收获的伙伴,陪着她度过了最恐惧的那段时光。
“呐,杰内西斯,不觉得高兴吗?”
忽如其来的问句让红发青年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身侧的女孩微笑的模样。
柔软的,温暖的,像是拥有了什么能让人幸福的东西因此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微笑。
“能够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太阳,感受到阳光照耀在身上的温暖,想到又一次从生与死的边缘中到达了生的这一边,又能够看到重视的伙伴和朋友,可以不用与他们分离……”白发女孩笑着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如溪水清流般晶莹剔透,明媚如光的笑,“不会很高兴吗?”
“就像这样……”姜临溪伸出手,握住了红发青年没有戴手套的手。
人体的温度从那只握着的女孩的手上传来。
“如果死了的话,就无法感觉到这份温暖了。”
说到这里,那个白发女孩的脸上蒙上了一丝阴影般的悲伤:“死了的话,留下的人,会很痛苦。”
哥哥那个大笨蛋,一定不知道……对她来说,他到底多重要……
她也是笨蛋。
她从来没告诉过哥哥,她是多么的……重视他。
在她想要说的时候,却……再也无法告诉他这件事了。
杰内西斯生硬地扭头:“不会有人为我伤心的。”
所谓的父母家庭,所谓的朋友,所谓的……
不等他想下去,额头上又被用力戳的痛觉让他转过头来。
“杰内西斯真是笨蛋!”姜家小姑娘笑眯眯道,丝毫没有自己是始作俑者的自觉,“你又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悲伤难过呢?”
这话像是戳中了什么心事一样,杰内西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谁会为怪物的死难过?”
他几乎是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妙,但是说出去的话却无法收回,所以他只能撇过头,不去看那女孩脸上或许会露出的或震惊或轻蔑或其他的表情。
姜临溪终于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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