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乎没用,”列奈瞪了还想说话的彼得一眼,“我在乎。”
彼得有点想笑他幼稚,但心里又软得笑不出来。叛逆期的青少年心思是很难猜测的,不愿意被同情,不愿意被当作弱者保护,不愿意向他人坦陈自己的心事……但是温柔和关怀总能超过这些,尤其当这种感情来自于心上人,总是能让最尖锐的刺也软成细细的绒毛,生怕扎着对方伸过来的手。
他侧身悄悄地握住了列奈的手腕,指节轻轻地蹭了蹭他突出的腕骨。
“好吧,”彼得笑着说,“下次你帮我把他撞回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没想到“下次”来得这么快。
彼得看着不远处一群学生围在一起,中间传来熟悉得让人讨厌的声音:“来啊,吃掉!”
他皱着眉,靠近了去看,果然是弗莱许。这个以欺凌同学为乐的高大男生把一个瘦弱的学生倒提着揪起来,把他的脸往地上的意大利面酱里按,“快吃!”
“别这样……”那个男生可怜地呜咽着说,“求你了。”
得了吧,彼得想,他只会更得意。
他拨开人群拦在那个瘦弱的男孩面前,像是刚开学时的列奈一样对素不相识的人伸出了援助之手:“够了,弗莱许。”
弗莱许四下扫了一眼,“你的克利斯朵呢?”他嘲讽地说,“你怎么不藏在他后面了?”
弗莱许放开那个男生,向彼得走过来。他并没有想要得到回答的意思,一拳挥到了彼得脸上,直接把他打翻在地。
“挺有意思的,”弗莱许说,“你逞什么英雄?就这么愿意替别人挨打?”
弗莱许的跟班们大笑着拥上来围住倒在地上的彼得,好玩儿似的对他拳打脚踢。彼得尽量把身体蜷缩起来护住头部和腹部,苦中作乐地想,至少没有人需要去吃地上的那盘意大利面了。
难以想象列奈在被教导主任叫走十分钟后,回头去找彼得却只看到一群学生围着地上的人踢打不休的场景是什么样的心情。
很难简单地把它概括成“愤怒”。像是一蓬冰凉的火焰猛地窜上头顶,列奈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甚至没有说话的力气,习惯性地想要强迫自己在原地冷静三秒钟,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那群人背后,话都没说一句,当胸一脚把打头的弗莱许踹飞出去三米多远。
那些围殴彼得的人听见弗莱许的痛叫和落地的巨大动静呆住了,列奈面无表情地把他们推开,伸手把彼得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不开心吗?”彼得问。他为了不被老师发现自己脸上的青紫瘀伤戴上了兜帽,此时趴在桌子上侧过脸看着列奈,“对不起。”
“……唉。”列奈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盯着黑板说,“我不开心。但是我还是为你感到——我不知道。你刚刚的举动很棒,真的。”
“你这样觉得吗?”彼得笑着说,心情好得看起来几乎不像是刚刚被打了一顿,“我刚刚想到你了。我也希望自己能在别人处于窘境的时候给他们一点帮助,就和你一样。”
“但是我不喜欢你受伤。”列奈说,板着脸。从侧面看过去他的瞳仁像是嵌在蓝宝石里的一弯黑羽,清晰地倒映着黑板的影子。
“你也是人,你也会疼的,会感到羞辱,感到愤怒,感到沮丧……一切我不想让你承担的东西。”列奈说,“不是说你承担不了,而是我不愿意看到你承担。这可能是我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可是,可是——你这么好,我这么珍惜你。你明白吗,我不想让这些东西和你产生联系……我希望你每天都很愉快。”
谁能冷静下来呢?谁能去夸赞放在心里的人因见义勇为受的伤?
列奈转过头来看着他,眉头微微地皱着,“我真希望自己能鼓励你,告诉你你是个英雄,说‘做得好,下次也要这样’这种话,可是——”他想不出该怎么表达,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一下彼得脸上的淤青,叹了口气。
“气死我了。”
那天下午放学回家,彼得果然被梅姨盘问了脸上伤的来由。
“没事,”彼得偏过头去避开梅的视线,“玩滑板的时候摔倒了。”他从流理台上跳下来,装作从容地挥了挥手,“我去看看地下室。”
地下室漏水了,列奈自告奋勇说去看看怎么回事,本领着他把鞋脱了,两人赤足站在地下室薄薄的一层积水里,端详着漏水的冷凝系统。
“是冷凝器托盘或者热交换管的问题吗?”本说。
“应该是充填输送管裂了,”列奈思考着说,“不然不会有积水。……我等会去储藏室翻一翻看有没有备用的。”他听见彼得下楼的脚步声,转过头去看地下室门口,对走进来的彼得笑了笑。
“我回家找找有没有充填输送管,”列奈说,“等会过来帮你搬东西。”他俯身去观察了一下那个输送管,彼得注意到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淡金色。
彼得难得看见他不穿鞋的样子,稀奇地笑着打量了他好几眼。列奈瞪他,自己也没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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