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妮娅:“……”
感觉自己被骗了。
她冷静地抱着挪威森林猫一路走回庄园,放下西尔维娅,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提箱,把感应天线扣到自己的脑袋上。
蓝色的光带渐渐发亮,拉妮娅把六把光刀一一启动,狭长的刀锋开始嗡鸣,自动飞向她的脊背,六片刀锋在在拉妮娅身后雀屏般展开,冰蓝的反应堆越来越亮,晃过水波似的金色。
幻觉能洗碗,幻觉还能把你打一顿吗。
她打开【查找朋友】,盯着定位上缓慢移动的圆点,预估了一下杰森的目的地,发现是间位于公寓二层的安全屋,踩上窗口,准备从窗口跳出去。
最后一刻,拉妮娅的目光扫到了窗台上的书。
……要不再试最后一次能不能ooc成功?
一闪念之后,她收回视线,带着几分犹豫,暂时让跃跃欲试的光刀蛰伏下去,贴着她的脊背藏好,从窗口纵身跃下。
……
无数前辈的经验都告诉他,面对幻觉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要搭理,无论那个幻觉有多迷惑人。
杰森对如何应对幻觉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对他来说,幻觉是个和噩梦一样令人厌烦的老朋友,既然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来造访,他不去搭理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就是他——他们这种人用拼死战斗换来的。日复一日的惨剧,每一份记忆都是一份梦魇,过去的阴影不会从生命中离去,你永远不能指望除了死亡以外有什么别的获得安宁的方式。
其实这和拉妮娅无关。杰森想。这不是她造成的,只是——他从来没有从坟墓里真正爬出来过。
厄尔丽德的生命术式只是诱因。术式里的幻觉目的是伤害他,他无法主动离开,以至于最后要靠着拉妮娅才摆脱幻觉。
但后来并不是这样。
他把“拉妮娅”从幻觉里带了出来,纵容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徘徊。她在窗下看书,在掩体上漫步,在滴水兽上晃着小腿。他在电脑前查资料时拉妮娅就坐在地上,背靠着转椅,在排风扇扇叶旋转的声音里打游戏,偶尔他低头看一眼,可以看到她的发顶,一小撮黑发不服帖地翘起来,蹭着他的腿侧,他出神地看了会,慢慢伸手去抚平。
他有时候和她说话,圆月高悬的夜晚他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城市剪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的童年,他作为罗宾和蝙蝠侠并肩战斗的时光,他的死亡与复活,他在拉撒路池里重生,却感觉自己在无尽的冰冷中溺毙。
并不是多直白的恶意,只是杰森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并不喜欢他,它幼稚地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告诉他不值得。他不值得糖果和亲吻,不值得每一个关爱他的人,不值得回到人间……不过他不在意这些,甚至偶尔会觉得有些厌烦。
说实话,又不是他主动想活过来的。
他漫无目的地抱怨这些的时候,拉妮娅只是坐在床上,抱着被子,静静听着。不过她能说什么呢?和他一起对这个世界发牢骚吗?
这点上小红和他不一样。
他可能永远无法理解拉妮娅对待死亡的态度,就像如果她还活着,她恐怕也不会理解为什么他能够这么漠然地对待她的死亡。
某种程度上来说,杰森并不担心自己。他随时可以起身离开,离开无处不在的幻觉。和术式里的幻觉不一样,“拉妮娅”不会阻拦他,无论他离开与否,她只是在做她自己的事,在他离开后降临的黑暗里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无知无觉地被黑暗吞没。
和过去的所有幻象都不同,不像噩梦中徘徊不去的小丑和一次次死在他面前的罗宾,“拉妮娅”的诞生并不是源于痛苦和恐惧,他并不想逃避这个。她的诞生是源于他的“愿望”,哪怕一次次死亡,也是因为他想要了解他曾经没有试图了解过的未知。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足够了。杰森想。
一切并不会变得好起来,而他耽溺于幻觉也够久了。
他该习惯这个了。
他推开安全屋的门,看到拉妮娅一如既往坐在沙发上等他。只是和以往不一样,她的手里没有拿着书或者别的东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沙发坐垫扭来扭去,皱着脸,看起来有些纠结。
可爱极了,满分。杰森教授评价。
他习以为常地和她打招呼:“嗨,沙发土豆。”
沙发土豆对于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只是迅速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简直快如闪电,仿佛伸手逗弄乌龟又害怕被咬到手的小朋友。
这么久下来,杰森也摸清了幻觉的规律。多数时候拉妮娅都穿着各式各样的便装,他看过的没看过的,这种时候她可以交流,表现得更符合他的希望;而当她穿着那天的晚礼服时,百分之百不久后她就会以……各种堪称搞笑的方式死去。有时候他试着救她,有时候他只是看着。
喝水,吃饭,在洗碗时溅出去的水里滑倒……完全可以去拍个搞笑死法大全,可能他只是一扭头的工夫,小红就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横尸当场,番茄汁洒了一地,血迹里滚落着五六个西蓝花。
而且说真的,被通心粉噎到窒息这他妈是什么死法?
拉妮娅在餐桌边上倒下去的时候,杰森都不知道该不该笑,最后他只能选择低下头继续吃通心粉,并且怀疑这个幻觉是因为他在担心自己被通心粉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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