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权之所以给儿子起这个名字,便是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由此也可见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儿子的期许。
但是戴权一直都知道做到他这种地位的太监很少能够有善终的,他知道的太多,而且得罪的人也太多。
早年间他还尽力想给自己留后路,否则也不会收养这个儿子,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年龄,他已经看开了许多,至于生死,虽然他心中也怕,但是却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而他唯一还担忧的便是安儿了。
刚刚想要拒绝贾家来人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若是有一天他出事,安儿会不会也会四处求人,来为他寻出一线生机呢?
那个时候会不会也有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他,根本不管他的绝望,想到这里,戴权就难免有些心软了。
更何况戴权年纪越来越大,太上皇近年信佛,他便也跟着信了些,拒绝贾家来人的时候他便难免想到了因果报应四个字,他的心中不禁的暗暗希冀,今天他见了贾家的人,若是将来安儿有求人的时候,也希望老天爷看他今天慈悲一回对安儿也慈悲一些。
更何况他不过是见贾家的人一面罢了,至于答不答应他们事,那还是两说。
“安儿,有客人来了,你到书房读书去吧。”
戴权笑眯眯的抚了抚儿子的额头,笑着道,戴安早已经习惯了如此,家中一有客人来,父亲便会让他避让出去,并不让他见家中的客人,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戴安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父亲既然吩咐了,他自然照做。
因此,戴安便先行了一礼,这才恭敬的转身离开,他出门后转了个弯儿,从另外一条路上往书房而去,这样一来,他便与到他家中有要事商量的贾家来人完美错开了。
仆人在前头领路,贾珍在后头跟着,贾蔷又在贾珍之后,他低着头,虽然有些好奇太监的家中与常人又有何不同,毕竟太监这个特殊的社会群体在中国古代的封建社会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和作用,作为一个考古者,研究古代历史时太监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部分。
而能够研究一个太监居所的装饰器物或许能够解开一丝这个对外十分神秘的群体的特点,不过贾蔷知道这个时候可不是满足他考古者好奇心的时候,能不能继续在这个古代社会逍遥生活下去就看今天这一遭了。
想起叔叔的百般叮嘱,以及偶尔从史书一隅窥见的太监变态的思想,贾蔷越发沉默起来,总之,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客厅,仆人将他们领到地方便退了出去,戴权虽然为了显示威风买了不少仆人伺候,不过他跟人谈事情的时候一向不喜欢人近前,因此这些仆人们早已经习惯了在他招待客人的时候远远离开。
“公公近来可好?几日不见,可是愈见发福了!”
“我一切都好,倒是你可还好?我在宫里远远的听着家里出事了,也不知是怎么着了,竟然使得陛下震怒,连祖宗的体面,娘娘的情分都不肯记了,不但抄了家,竟然连你们都下了狱,这可真真是…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儿,打老祖宗打下江山到这会儿竟也没出过这种事情。我当时便吓破了胆子,有心想去问,可陛下下令,不许咱们内监插手外事,再者太上皇的身体越发不好了,我只能守着太上皇,也不敢到外头去乱走,实在也没打听出来什么,只能在心里替你们念句佛罢了,却没想到今日竟能够见到你,实在是天幸啊!”
他这话贾珍是半句都不肯信,他敢说皇上的圣旨刚发出来,戴权这边必然就接到了消息,帮不帮的不还看他一句话?
不过说到底,贾家跟他的关系也不过就是利益合作罢了,贾家给钱,他帮忙,贾家倒了,给不了他好处了,他撒手不管,倒也是符合他脾气。
只不过毕竟这么多年,竟是一点旧情都不肯定,可见太监无义。
只是不管心中怎么想,贾珍面上立刻就露出了悲戚之色,倒好像是被戴权一句话勾起了伤心事似的,随即他便举起袖子捂着双眼呜呜的哭了起来,戴权慌忙上来劝他,言语之关切,眼神之悲痛,恍惚贾珍是他的亲叔叔,而站在一旁的贾蔷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他们这一番唱念做打叫一边的贾蔷实在看的有些瞠目结舌,他慌忙低下头,遮掩住脸上的惊讶之色,心中却暗暗啧舌,所以说再废物的纨绔子弟也是有优点的,就贾珍这个演技,再配上他的外形,放在现代那也绝对是个大明星演技派。
哭过一场,云收雨霁,两人相偕着坐了下来,贾珍便指着贾蔷道:“这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儿蔷哥儿,原先在外头游历,一听说家里出事,就赶紧赶了回来,唉,你说这个孩子,非要跳家里这个火坑,实在是…”
贾珍说着,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接着他便又是一副你怎么如此不懂事的表情对着贾蔷道:“这是戴爷爷,还不赶紧过来行礼。”
听贾珍说完这番话,戴权这才想起来他家中的事情,他恍惚记得贾珍的确有个兄长,宁国府原该他们那一脉袭爵才是,不过可惜人没福气,早早的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跟着他叔叔过活。
戴权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原先他还不信,不过后来待见了贾珍跟他儿媳妇的事,便也不得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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