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不能放我去孝钰家里?”之前谢培东生气,勒令木兰不许出门,从那日学生血案之后她就一直在家里了,“好不好?我就去孝钰家里。”
程小云已经看见木兰的画箱在哪里了,走过去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拿了门后的画架,“我哪能做你父亲的主?你听话些,等晚上你父亲回来,让阿诚去说几句,你就能出门了。”
“我不要和他说话。”
“胡闹。”
“你不看看他那个样子,国民党迟早要完。”木兰哐啷一声拉开抽屉,翻出一本地下刊物扔到程小云的面前,“小妈,你也看看呀,你肯定也会赞同我的说法的。我爸就是老是一个封建大家长的做派,一点自由都不给我!”
“不要多读了几本书就说这些话,书都读到哪儿去了。”程小云把书塞她手里,“成日介地胡闹。”
“小妈,你就是不喜欢读书,学得都是旧社会的那一套,你也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自由。你不能因为嫁给了大爸,就在家里低声下气的,对谁都低一头。夫妻就是夫妻,是自由平等的。”木兰拉着程小云的手,“女性也要独立自强呀,不能甘心做花瓶。”
程小云从来都是脾气和棉花一样,和谁都不会生气的,自然也不计较木兰的出言不逊,“这话和我说说就好,别在别人面前说,知道么?”
“她就是从外人嘴里学来的。”
明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木兰吓得跳起来,躲在程小云的身后。他接过程小云手里的东西,“还有啊,你在一个军统副官面前看这些书,就不怕我顺藤摸瓜把你们的地下印刷厂抄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明诚斜她一眼。
“你就是想把我送走。”木兰一想起这一茬眼泪就下来了,“你去法国,为什么我也要去?”
“你现在就是上赶着求我我也不送你去了。”明诚摇头,“去了那边你不过就是死得更快一点而已。”
“你什么意思!”木兰被明诚三两句话就气得跳脚,“动不动就死啊死的,死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么?”
“人总是要死的。”明诚冷笑,“你看的那些什么玩意?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你没有资格宣这个誓吧?”
“你!”木兰一把将桌上的东西统统甩到地上,“你不许侮辱我的信仰!”
“你为你的信仰出过半分力气么?”
木兰被噎得满脸通红,正想不管不顾地大闹起来,楼下却响起了谢培东的声音——
“刚转脚的功夫,你又在胡闹什么?”
程小云忙出门下楼,却见楼下客厅里一圈人——
方步亭和何其沧坐在沙发的主位上,右侧的沙发坐着何孝钰和梁经纶,另一边的沙发,坐着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仿佛也是老师,谢培东站在楼梯口,“木兰又在胡闹什么?还没有进门就听见她大呼小叫的?有这样对兄长说话的吗!”
程小云不好管这些事情,忙赔笑,“我去给客人泡茶。”
“夫人不必客气了。”何其沧笑着打圆场,“谢襄理也消消气,小女子,脾气骄纵些也正常。”
“让阿诚下来,”方步亭发话了,“李婶去泡茶了,你和木兰在屋子里吧。”
木兰却抢先一步冲了下来,“何伯父我要去您……孝钰你来啦!”噔噔噔地跑了下楼,直接在孝钰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着,“走,你上我房间画画,不给那些人画!还缺我这点颜料不成。”
明诚也走下来了,手里拎着画箱,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给她。但是既然是客人在家里,礼数还是不会少的,他对着何其沧鞠躬,“何先生,您见谅。”
“梁先生,何小姐。”梁经纶起来还礼,“明诚先生客气。”
何孝钰想站起来,结果被木兰拖住起不来,“明诚先生。”
“这位先生贵姓……”明诚转身和那位客人打招呼,却生生把自己的话咽在了喉咙里,“你……廖学长?”
“明诚,”对方站起来,摘下帽子,一张脸苍白无比,脸上还有很多新鲜的伤痕,看起来整个人也没有精神,“巴黎一别,你我也多年未见了,倒是你还能认出我这副模样。”
廖青松,当年,索邦大学里的一个可以和明诚比肩的风云东方学生——以组织学生运动出名,曾任巴黎中国进步学生会会长。
明诚在沙发上坐下,“哪里的话,当年在巴黎的中国学生,有几个不认得廖学长,我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胆小鬼……”明诚笑笑,“阴错阳差,真真是阴错阳差,您现在是在哪里高就?”
方步亭却有些诧异,“廖先生是燕京中学这次被捕的老师之一,你不是因为认识他才救了他的?”
何其沧同样也诧异,“廖先生说是想要当面感谢旧友,就托我引见,正好,上次的事情,我和经纶,也该上门谢谢你,上次经纶总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梁经纶急忙起身作揖,“明诚先生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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