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些的时候,到甲板上抽烟的方孟敖,果然见到朱徽茵。
朱徽茵靠着栏杆,风刮得大,辫子都乱了,她索性拆了辫子,披散着头发。
“给我一支?”朱徽茵向方孟敖伸手。“
“只有雪茄。“方孟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给她,她伸出的是左手,手上那个银戒指明晃晃的,朱徽茵抽不惯雪茄,点燃了,吸了几口,一脸的嫌弃。
“那个谁不反对你抽烟?“方孟敖问道,朱徽茵慵懒地靠着栏杆,一手夹着根雪茄,像极了旧上海里那些美丽的哀伤的风尘女子,可不像是那种守旧的教授们喜欢的所谓的端庄的女孩子。
朱徽茵吸了半根雪茄,才说道,“他知道我的所有事情。”
不对的。
朱徽茵还是骗了他,骗他说,她是军统里的人。
方孟敖没有想到朱徽茵那么坦诚,“苏教授还真是个好人,不怪你会看上。”
“他原先在上海的图书馆里当管理员,我是76号侦听处的职员,怎么也没有交集对不对?”朱徽茵扭过头来看着方孟敖,“一个文人,一个汉奸,哪里来的交集呢?”
“你要说你的情史?我没有兴趣。”
朱徽茵不理他,“我去图书馆借书——啊,不是借书,是因为监听到那边有不明电波,于是去查查——那个傻子,还以为我是共产党呢,巴巴地跑过来和我说,有人在搜查,快点躲起来——”
朱徽茵长得显小,那时候,本身也才二十一岁,不穿制服,穿了身连衣裙,活生生地一个中学女生的样子。
“然后你看上他了?”
“差不多。”朱徽茵故作叹气的样子,“你们男人,是不是很少有送上门都不要的纯情啊?”
“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见过什么女人送上门来给我的。”方孟敖已经习惯了朱徽茵的说话方式,“你既然答应了嫁给他,那就好好过日子不就是了?”
朱徽茵吸了吸鼻子,“所以你今天就这样起哄?”
“你自己不也是愿意的?”
“方大公子,”朱徽茵转身背靠着栏杆,“劝特工上岸和劝妓女从良是一个性质,我猜猜,我们阿诚哥肯定不理你吧?”
“他陷得太深了,我很痛苦,可是丝毫办法都没有。”方孟敖也不介意朱徽茵话里的讽刺,“我每次问他,都没有结果,你能告诉我么?”
告诉你什么?朱徽茵看着方孟敖,有些明白了明诚对这个人的保护,大约曾经的明诚,也曾经想过,能像方孟敖一样,永远坦荡荡地活在阳光下吧。
“你似乎知道他的很多事情。”方孟敖补了一句,“如果不涉及公事,你应该可以告诉我的。”
“如果不涉及公事,方大公子,阿诚是我的朋友,起码是个知己,而我认识您不过几日,我为什么要全部都告诉您呢?况且,大小姐说得已经够详细了。”
“如果通过我父亲的关系,把他的军职转到别的部门,离开军统,可行么?”
朱徽茵将最后一截雪茄一口吸尽,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世界上的事情,只要是人去做,总有做成的法子——可是你问过阿诚哥么?”
朱徽茵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说谢谢了,我也不可能真的马上就嫁给他——但是总是个念想不是么?”
夜色里,海风中,方孟敖总觉得朱徽茵这个笑容,多了太多的,不属于一个女子的苍凉。
“你猜我现在怕不怕死?”朱徽茵对着茫茫的大海吼了一声。
方孟敖觉得朱徽茵魔怔了。
朱徽茵扭过头来,看着方孟敖,“你猜阿诚哥现在怕不怕死?”
方孟敖尚来不及问她这句话什么意思,苏轩的声音就飘了过来,“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吹风呀?”
方孟敖最烦这种酸溜溜的读书人,翻了个白眼就先离开了,远远地还能听见朱徽茵开心的笑声。
算算日子,再过一日,明镜等人就要到北平了。
明楼自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明诚越发地坐立不安起来,然而想想,这一切的根源其实还是赖明楼,没有告诉他就擅自和明镜坦白了一切。
他想过明镜会震怒,会赶他走,会恨死他,独独没有想过明镜居然就这么……接受了?
起码也得抽明楼几鞭子吧?
当年和汪曼春那点破事,明镜差点没有把明楼给抽死。那会儿两人进了祠堂很久都没有出来,还是明台知道明镜的软肋,扯着一直在走廊里默默掉眼泪的他,让他大点声哭。
然后明台嚎得比明诚还要起劲。
至少在明诚的认知里,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弟弟——明明应该是比喜欢上仇人家的女儿还要过分千万倍的事情。
明楼不动如钟,抖起来一份报纸,喝着明诚泡的咖啡,惬意得很。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明楼一句话就让明诚有些泄气。
前两日明楼确实也去方家拜访了,确实是拜访了一下,和方步亭叙话,一副家长的架势,然后两人又谈了谈最近的经济形势,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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