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发了疯一样,紧紧地捂着母亲喷血的创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明楼拉不开他。
人的血总是有限的,渐渐地便流尽了,王平坐在血泊之中,再也哭不出声音来。
周高印知道自己摊上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王天风,一个殉国的高级特工,一个无可争议的烈士的遗孀,被生生得逼死了。
她一死,再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谁信呢,一个母亲,忍心抛下自己的孩子去死。除非是有人一开始就逼得她没有活路了。
“明……明司长,”周高印咽了咽口水,“怎么……怎么是好……”
明楼一直站在王平的身后。
这个孩子其实长得更像他的母亲,眉眼之间并没有王天风的凌厉。他今年才十岁,王天风六年前就死了。明楼甚至不知道王平对王天风,除了王夫人所说的话之外,还有没有具体的印象。
“你问我?难道逼死王夫人的人是我?”明楼开口了,“为了一份不知道有没有的名单,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账本,你们逼死了一个烈士的遗孀。”
周高印如何不知道明楼话间的意思,“你这是要独善其身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审讯她的?让她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去死?”明楼看着周高印,“王天风没有任何的家人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儿子,王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不管王天风的独子。”
周高印闭上了眼睛。
王夫人是死在军统站里的,他逃不脱责任了。明楼说对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份名单真的就在王夫人或者明楼的手上,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明楼真的就拿走了那份真实的账本。
他们扣下王夫人母子,就是想找明楼这个突破口。
王平搂着死去的母亲,生生和他们僵持了一个夜晚,黎明时分,终于脱力地昏了过去。
明楼抱起了王平,周高印疲倦之极,却还是制止了他。
“你逃不过问责了。”明楼冷眼看着,“你最好彻查一下你的手下,到底是谁,让王夫人下了决心去死。谁还能比她的亲儿子更重要?”
周高印听出了明楼话间的余地,“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王夫人的死讯是藏不住的,上层的问责也就罢了,万一真的像明楼所说的,王天风往日的学生徒弟找上门来,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替她收尸,至于王平的下落如何,交由我处理。我们之间的合作,会有机会的。”
周高印沉默了一会儿,默许了。
明楼把王平抱回了自己家里。
家里一室冷清,没有旁的人。
王平安静地躺在明楼的床上。十岁。然而明楼知道,以后这个孩子,注定不会再有当初那样清澈见底的眼神了。
明楼这时候才觉得愧疚排山倒海而来。他这才发现他没有办法面对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和王夫人一直告诉王平,他的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可是他却亲眼看着自己母亲死去。他没有得到过多少父亲的爱,唯一的亲人,自己的母亲又因为父亲的缘故而死去——
早晨的时候王平醒过来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反应。明楼伸手摸摸他的头,他没有躲,可是触手就是滚烫的温度。
明楼不擅长照顾孩子,拿起了电话,准备让人把刘婶接过来,顺便找个医生。
王平却从床上翻身而下,抓住了明楼的手臂,直愣愣地盯着明楼。
明楼放下了电话。
“明叔叔。”王平仰着脸看明楼,红肿的眼睛,因为高烧的缘故,脸也通红一片。
明楼抱起了他,把他放在书桌上坐着。“你恨我吗?”
王平低垂着眼睛,“妈妈说,她想和父亲在一起。”
明楼沉默了。
“妈妈不要我了。”王平喃喃了一句,“她很想很想爸爸,每天都和我说,她和爸爸从小就一起长大,几十年了。”
“你父亲,是一个真的英雄。”明楼摸摸孩子的头发。
“我知道的。”
周高印焦头烂额。
对王夫人的审讯,全部都有录音,他反复地听了无数遍,找不出任何的原因。他一度怀疑王夫人是不是刻意要把明楼摘干净——但是这种只存在于下级保住上级的情况里,一个普通的女人不至于想得到这么多。
她普通,但是又不普通。干净利落的自尽了。看得出来是早做了准备。报告一交上去,周高印就被训斥得灰头土脸。
王夫人学这样的本事,怕是当年为了以防万一落在日本人手里准备的,如今却被自己人逼死了,当真是个笑话。
他不得已把录音统统给了明楼。
明楼第二日便来找了他,指了条明路,交了几个名字给他。
周高印照做,推出了几个参与过审讯的人,推说是他们的过错,他们在私底下审讯的过程之中,威胁了王夫人,若是不趁早说出名单和账本的下落,就让王平生不如死,还说手里掌握了王天风贪污和养情妇的证据,王夫人不必为了一个负心汉死扛到底。
明楼半真半假地在王平身上画了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拍了照。又造了些所谓的王天风贪污和送高档礼物给妓女的证据,一并交给了周高印,周高印统统栽赃给了明楼写出来的那几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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