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没有给她任何转寰的余地。她骂明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要留下不准她留下。
“这是组织上的决定。”
“命令还没下呢,我若是有危险,你又能安全?”朱徽茵道,“先别说能不能指证我是共产党,你们军统那边,开始清洗了吧?你能脱得开?”
“我是你的上司。”明诚斩钉截铁,“8号一早,马上走。”
“认识那么多年了,好歹念点旧情吧?”朱徽茵黯然,“我不去巴黎,明诚,让我去延安,让我上前线,都好,我不想背着这些罪名去国离乡。”
“巴黎也有组织的联络站,那也是我们一开始工作的地方。”明诚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从哪儿开始,就从哪儿结束吧。”
朱徽茵换了自己最开始穿来的那套妇人的青布衣裙,裹着件旧棉袍,拿头巾裹住了头发,翻身从二楼下到了后院,准备从后墙出去一趟。
明诚若是脱不开身,明台就是个定时炸弹,而且现在看来,锦云十有八九已经牺牲了。
一道手电的光亮照了过来。
朱徽茵以为是小李又冒出来了,转身就是一脚,来人却高大许多,堪堪躲过,后退一步,眼神锐利如鹰。
那张和明诚一样的脸,如今连眼神都相似了,只是朱徽茵知道,明诚断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二公子。”朱徽茵拍拍衣摆,在他面前站好,“您是个聪明人。”
“那你们把我当傻子耍?”方孟韦冷笑一声,“阿诚从来没有说过有喜欢的人,你怎么冒出来的?”
“不巧,被方老先生看见了,只能顺水推舟了。”朱徽茵冷淡的说道,“他说不说我怎么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露水情缘多得是,我们认识那么多年,又是同事,上下级,有点关系怎么了?不是谁都能像二公子这样活得光风霁月的。”
“你也是军统的人?”
“您这不是废话吗。”朱徽茵说道,“好了,您别挡道了,我要出去执行任务了。”
“你们到底是真是假?”方孟韦不依不挠,格外固执,“为什么骗家里人?”
“假作真时真亦假,谁知道呢,或许我是真的想做你们方家的三少奶奶呢?”朱徽茵冷笑,“二公子,您过几日就去法国了,纠结这些没有意思。”
两人纠缠之际,明诚却从后墙翻回来了,脚步踉跄了一下,朱徽茵顺势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明诚却看向方孟韦,“你在这儿做什么?”
“正门走不得,一个两个都走后墙?”
明诚不知道方孟韦为什么突然犯倔了,低头又看见朱徽茵这个打扮,“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的话当什么了?谁允许你擅自出去的?”
朱徽茵现在其实跟藏在方家差不多,若是在外面现了踪迹,保不齐会被认出来,一旦被逮捕,就是死路一条。
朱徽茵已经看见明诚下颌那道明显是被刀片划破的伤口了,心中什么都明白了,“原本是担心……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你怎么一围巾都是血?”方孟韦见明诚这样,一时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我去打电话叫医生。”
“不必麻烦了。”明诚拉着朱徽茵往宅子里走,“随便处理一下就行了,你早上的时候……和木兰说说,带着她去医院或者找点什么别的借口,军统的人可能会再来。”
处理伤口不是什么难事。
朱徽茵说没有麻药,明诚说她什么时候也开始矫情了。也不是什么大伤口,随便缝合一下就好了。
“手艺不好,怕你破相。”
“三十几岁的人,有什么破相不破相的。”
朱徽茵手里拿着镊子,蘸了酒精直接往上摁,“你还记得咱们最狼狈的一次出任务是什么时候么?”
“是最惊险的那一次,还是最无聊的那一次?还是差点交代了的那一次?”
“我第一次跟你去杀人的那次。”
明诚仰着脖子翻了个白眼,“冬天的塞纳河……我从伏龙芝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冰水里游泳过了,还要拉着你这个半吊子的旱鸭子,那时候真想淹死你得了。”
“我其实挺有先见之明的。”朱徽茵说道,“虽然是后来才知道你和明楼的关系,不过我倒是从来没有看上过你。”
“舍不得他?”明诚哪里不知道朱徽茵的意思,“活下来,总有再见的一日,你去延安,去前线,一样见不到他。”
“一辈子都舍出去了,一个人,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朱徽茵轻声说道,“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干净得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哪怕知道我是个刽子手……他还以为我是军统的人呢……他都不介意,他统统不介意。”
“我和你当然不会在一起了,”明诚低沉着声音,“毕竟我们都在找自己的光明。”
“人生实难,偏偏人总有七情六欲,哪怕在死路上走,都舍不得那些情爱,当如罂粟一般,碰过了,就舍不得了。”朱徽茵剪断了针线,“明诚,我们认识也近十年了,虽然说不上真的生死与共,帮我最后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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