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只要能活着,便是要跑路的。
朱徽茵终究是挣扎着洗干净了脸,把身上的伤口都包扎了,伤得不多,也不深,几块弹片擦过,还有一些烧伤,以及她在爆炸之后把那几个看清她的脸却没有死的人解决了的时候受的伤。
两人都换了衣服,朱徽茵又仔细地重新化了妆,两人还是一副富家夫妻的模样。
带血的衣物都被明诚拿到厕所里烧了。又确定没有任何破绽,昨夜看清他们脸的人都死绝了,才拉着朱徽茵,去了港口,开了原来开了的车,出城,回北平。
天津城果然一大早就戒严了。出城的车辆盘查很严。
明诚拿出的是自己在北平分行的名片,底下又压着几张大额美金,加上这车实在不是一般人买的起的,守城的士兵就放过了。
一直到驶出很远,朱徽茵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无力地趴在了车座上。
明诚从后视镜看她,满脸的疲惫。
“是不是脑震荡了?”
朱徽茵看他嘴型,勉强知道他在说什么,点点头,“应该吧,脑子糊的厉害,反倒现在还能听见点声音。”
杀人,爆炸,这些事不是第一次见了。
可是曾经和自己一路的人,自己的老师,甚至是自己信仰的引路人之一的人,走到今日的地步,死在自己的手下,这番滋味,着实是一种折磨。
?
明诚不知道朱徽茵是不是也震伤了内脏,怕她有内伤,不敢开快,慢慢地往北平城内驶去。
朱徽茵脑子越疼,耳朵反倒慢慢能听清楚了。
“你扔的挺准的。”
“你应该晚一点发信号的,等他走远一些,或者走到汽车的另一侧,这样有点遮挡,你不至于被轰得那么厉害。”
明诚和朱徽茵早有约定,一旦明诚也被围堵,朱徽茵就假装不反抗,等鸱鸮露面,届时以朱徽茵的声音为信号,朱徽茵站在巷口原地不动,明诚借声音判断鸱鸮的准确位置——
“别说了,我睡会儿。”
朱徽茵闭上了眼睛。
明诚单手开车。
两人临近中午才到了北平城内。联络点上次被端了,明诚想了想,想起原先明楼给他的那处不起眼的宅子,便载着朱徽茵去,想先找个医生什么的看看。
然而路经方邸所在的街道的时候,明诚大惊。
整条街道都被封锁了。
远远可见,方邸的门口站着一队宪兵。
92
明诚踩了一脚刹车,猛打方向盘,汽车掉了一个大头。
躺在后座上昏沉沉的朱徽茵就滚了下来。
她挣扎地爬起来:“怎么了?”
“不知道,方家被围了,警备司令部的人。”明诚深吸了一口气,“还坚持得住么?”
“去吧。”朱徽茵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我把车开去哪里?”
“从方家背后绕过去,先开去明家的面粉厂,车放在那儿,若是还走得动,去红单胡同最里面的院子,钥匙在门前的花盆底下,那是我名下的一座宅子。”明诚急促地吩咐着,朱徽茵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么多年,千难万难都过来了。”朱徽茵咽下了口里的血沫,“若有万一,让我去死,你记得,替我照顾照顾苏轩。”
“……我知道。”
明诚开门下车,疾速朝着方邸奔去。朱徽茵爬到了驾驶座上,倒车,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方邸被宪兵团团围住了,不止是宪兵,警察局的警察,青年军的第四军团的特务营、北平军统站、军警宪特,全都出动了。在路口,离方邸尚有十余米,就设置了路障。
“连我都拦?”明诚冷笑着看着那个拦自己的士兵,“你们今日那么大阵仗,不就是冲着我来的么?”
北平军统的一个特务队长跑了过来,让人放了明诚进来,“三公子,请。”
明诚大步朝着自己的家里走去。
特务队长疾步跟着,在明诚耳边迅速地说话:“马站长说今日之事他实在无能为力,请您好自为之,他被警备司令部请去喝茶了。范副官在里面,咬死了明小少爷是共产党,要谢小姐作证。”
明诚顿了一下,“知道了。”
明诚在宅门口,大力踹门而入。
门轰隆一声巨响,一厅的人,统统回头看他。
明诚大步入内。
满室剑拔弩张。
方步亭奋力地拄着拐杖站着,挡住了程小云,谢培东挡在满脸泪痕的木兰面前,方孟敖和方孟韦兄弟俩一左一右,拔枪指着领头的范琢,范琢身边的士兵又团团拔枪指向方孟敖和方孟韦。
范琢手里也拿着枪,顶着跪在地上的人的后脑勺。
明台浑身血迹伤痕,却面色平淡,跪在大厅的正中央。
目如死灰。
“范副官。”明诚的声音犹如万年的寒冰,一朝从海底深处破浪而出,“你可是真忠心啊。”
范琢的枪下用力,明台被迫低下了脑袋,“明副官这话我就不懂了,论起忠心,谁能比得上你对明长官的忠心呢?”
明诚突然拔枪。
程小云离明诚近,尖声惊叫了一声。
转瞬之间,范琢身边最近的一个营长被明诚制服了,反拧着胳膊跪在了地上,明诚单手,喀拉一声拉开了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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