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清了清嗓子。
开口,不是英文,是字正腔圆的中国国话。
“世界上最刻骨铭心的爱情,不是生死相依。”
“而是我执笔想勾勒你的眉眼,却惊觉这世上竟只有一个你。”
明楼失笑,“这不是废话么?”
“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啊。”明诚仍旧不许明楼回过头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啊。”
如今明诚慵懒地躺在他的身上,敛去了无数的悲怆和伤痛,一路血泪摸爬而来,明楼仍旧庆幸,他看着爱人的眼睛,仍旧与当年无二,倒映着这个世界上最璀璨的星河。
“你想听哪一首?”
“当真肯念?”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诚抬起修长的手指,用手背挡住了眼睛,“早该如此的。”
明诚离开之后,先去军统站里找了一趟马汉山,才折回家去。
小李在门口擦洗着汽车,“三公子回来了。”
“父亲和姑父今日不去行里么?”明诚问了一句。
“二公子回来了。”小李把抹布扔回桶里,“那个……朱小姐……”
“进了这个家门,我是方三公子,你是司机。”明诚抬脚往屋里走。
客厅里很安静。
方步亭坐在沙发的中央,还穿着睡衣,披着件外套。
方孟韦不知道是跪在地毯上还是坐在地毯上,他伏在方步亭的膝上,仍如一个垂髫之龄的孩子。
方步亭一下下地抚着方孟韦的脊背,嘴唇翕动着,依稀是在低声和方孟韦说着什么。
安和而从容。
父子,大约本就该这个样子的。
明诚站在门口有些黯然,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该进去打扰。
他是有遗憾的,以前觉得自己没有拥有过,所以不会有。如今有了,却越发遗憾于曾经的没有。
明楼如兄如父,却终究不是父亲。等到后来,他自己生了别的心思,和明楼在一起的时候,拥抱亲吻都带上了情爱的味道,又混合着日渐深切的亲情。
百感交杂,却从来不是父亲。
“是不是阿诚回来了呀。”程小云从里面打开了门,正正对上了明诚,“怎么在门外站着?”
明诚笑笑,进屋,方孟韦已经起来了,坐在方步亭的身边,给方步亭捶腿。
方步亭脸色不甚好,方孟韦脸上反倒有些讨好的意味。
“你也先别忙……”方步亭抬眼看看明诚,“满脸的憔悴疲倦,你才几岁?受了伤,就好好在家呆着。”
明诚应是,转眼看看方孟韦的神情,也猜出了十之八九,“明日天津港有船开往上海,到了上海的当天晚上就有飞机直飞巴黎——木兰和王平走吧,我安排人送他们走,上海和巴黎都会有人照应的。”
方孟韦愕然,明诚确实是准确无误地猜出了他的心思。
“你们都商量好了,还来问我的意思做什么?”方步亭重重地顿了顿手杖。
明诚低声叙述,“孟韦和兄长感情亲,不愿意离开也正常,木兰非走不可了,中统的人早就盯上了木兰,我怕拖久了,生病疯癫这个借口也顶不住了,木兰毕竟是您的外甥女,不是亲女儿,外人做起事来,若是直指姑父,也不会再顾忌木兰。”
“又是你那个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方步亭对方孟韦恨铁不成钢,方孟韦又低眉顺眼的,他又狠不下心去训斥,“你已经不是军职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爸,我不是不走……再等等吧,您不是说也要哥哥和我一起走么?”方孟韦绞尽脑汁敷衍方步亭,方步亭眼里这不过是点微末伎俩,“算了,管不住你了,你自己说的,若是孟敖也答应了,你不能再任性了。”
其实家里最不任性的就是方孟韦了。
方孟韦点头。
谢培东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旁,闻言就上楼把木兰喊下来,木兰这些日子一直都是问一句答一句,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多说了,也不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只问方孟韦——
“小哥嫌我麻烦么?”
“你哪里的话,”方孟韦急忙解释道,“我晚一些,晚一些和大哥一起也去。”
木兰沉默了一会儿,只说自己走得突然,今天想去何孝钰家告别。
方孟韦急忙给她做司机。
两人一走,家里又陷入了沉寂。
方步亭还欲说些什么,却见方孟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二楼走到了楼梯的半中央,“你去了哪里回来?”
“办点事情,兄长知道的。”
“知道,我眼睁睁地看着朱徽茵死的,如何不知道。”
方步亭愕然看向明诚。
101.
“怎么回事?”方步亭震惊且诧异。震惊的是朱徽茵骤然身死,诧异的是明诚竟然至今毫无反应,反倒是由毫不相干,甚至应该没有见过朱徽茵的方孟敖说出来。
“爸,其中缘由,我自会向您解释。朱徽茵……不是我的恋人,爸,那日只是不巧被您撞见了,她下意识的反应。”明诚只能解释,或者说也不愿意多做解释,“她是我的下属,昨日……出了意外,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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