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为军统卖命多年,如今不也是栽在自己人的手里?”明诚淡然地道,带着点悲天悯人的神情,看着宁海云,“同样是走私,同样是贪污,你的兄长就是被诬陷惨死,我就是十恶不赦?”
宁海云一直在逃避着这个问题,明诚偏不让他逃避,“你以为宁海雨就那么干净吗?”
“你住口!”宁海云疯了一样地踹了数脚明诚的胸腹,“你住口!”
“宁海雨——”明诚不怒反笑,不屑地笑着,“早就和日本人达成了交易,一条船的鸦片膏,给日本人两成的活动经费——”
“然后对军统这边报四成的经费,剩下的——不知道当初宁处长的锦衣玉食,宁站长赞助了多少呢?”
“你在诬陷。”
“你不是想要真正的账本么?”明诚自下而上睨着他,“真的账本翻出来……我很好奇,宁站长是能洗白成烈士,还是和我一样,黑成乌鸦?”
“你想速死。”宁海云用最后的理智克制着自己一枪杀了明诚的冲动,“做梦,做梦!”
屋顶一盏白晃晃地灯亮着。
这是不是地狱的模样?
方孟敖一声不吭地,回了一趟航校。
次日,方孟敖再次一声不吭地闯进了国防部里,什么也没有说,默然地交上了自己的制服,证件,枪支,甚至从航校里弄出来的人事档案。
国防部的人大惊失色。
方孟敖的辞职退役申请扔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外面下着大雨。
轿车在雨中飞驰而去。
方步亭面无表情地坐在后座上。
方孟敖凝神开着车,“这样有用么?”
方步亭没有接话。
财政部已经乱作了一团。今日就是中美双方会谈的日子,然而何其沧称病,方步亭不知所踪,明楼——明楼直接声称自己是共产党,拒绝出席会议。
三人如此做派,许多与会的顾问便开始顾虑起来。
会议的时间一点点迫近。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破釜沉舟罢了。”方步亭看着窗外渐渐荒凉的景色,“我们这般做派,如果起效,终究也是会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有些事情,能威胁一次,就能威胁第二次,若是有朝一日我们没有了价值,也不过是人家的俎上之鱼。”
“无所谓。”方孟敖将油门踩到了尽头,“人活着,什么都会有的。”
“我什么都不怕。”方步亭靠上前了一些,伸手拍了拍方孟敖的肩膀,“若是可以,你也离开吧。”
“他走,我不走。”方孟敖目不斜视,“你自己说的,只有不认父亲的儿子,没有不认儿子的父亲。我们都走干净了,你更加胡来不知死活了。我留下,质子也好,你的软肋也好,总要你知道,不能总是那么为所欲为。”
方步亭失笑,“还有比你更为所欲为的人吗?”
“我是谁生的,就是学的谁。”
南京城外,特种军事监狱门前。
“方行长,您这是……”
出来的是一个监狱的警卫班长,已经收到了国防部发来的通知了,撑着雨伞,给方步亭挡雨,“您有话好说……”
方孟敖淋着雨,雨水很快地就湿透了衣服,“有什么好说的,没听见我父亲的话吗?我们都是共产党,通共,给你立功的机会来了!”
班长一脸的焦急,“看两位说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还不快去给方大队长拿伞!两位先到我们狱长的办公室里……”
方步亭不动,“让你们狱长出来。”
“两位别这样啊,有话好说,别为难我们这些小人物。”班长赔笑着想去搀扶方步亭,还没有碰到方步亭的手臂,就被方孟敖一脚踹翻了,狼狈地摔在泥地里。
方孟敖捡起雨伞,挡着方步亭,“你算什么东西,对我父亲动手动脚?”
同一时间里,方孟敖曾经的驼峰飞行队里,所有还在航校任职的现役空军军官,一致提交了退役申请书。
言称和方孟敖过从甚密,若方孟敖是共产党,他们必定是从犯,请求撤职发落。
局面真正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飞奔而去,实则是僵持到下午,拖到了会议开始的时间之后,美方开始点名要求何其沧、方步亭以及“明楼教授”出席。
何其沧坦然地去了会议厅里。
美方的许多代表都是何其沧的老相识了,何其沧一开口便是不敢出席会议,怕有朝一日兔死狗烹。
随之赶来的明楼教授形容枯槁,失魂落魄。
会议终于被推迟了,一切不顾后果的闹剧终于闹去了一号专线里。
回到酒店的明楼,拨通了北平行辕的专线。
窗外夜色如墨,雨声不停。
严厉的申饬下来了,然而并无实际的惩处。
方步亭仍旧在郊外的雨中伫立着,带着一个父亲的决然。
“也挡挡你自己。”方步亭侧身一点儿,让出一点雨伞下的空地给方孟敖。
狱长让人拿了伞,甚至搬出来了凳子椅子,拿来了热茶,雨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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