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培东知道自己的女儿见了什么人,却不会和方孟韦直言,“明日起你看着她点,上学放学都接送她一下,她耍赖,你也不要让着她。”
木兰一回到房间,就扑进被子里嚎啕大哭。
她没有办法理解,她的家人,她最亲爱的亲人,为什么都要和她的信仰理想背道而驰?他们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共产党的救国主张么?他们就一点都不懂,什么样的党,才能真正的救国救民么?
“谢木兰同学也加我们的读书会呀?”
木兰想起白日里她跟着同学去参加读书会,却被人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木兰以前在重庆的中学里,向来是当小头头当惯了的,然而燕大的中学和别处的可不一样,木兰有些怯怯的,“不可以么?我也读过进步的书,也知道……”
“木兰同学的背景我们都知道呢。”有同学又出来应了一句,“你今日早上可是被警察局的人送来学校的?”
“我小哥是警察局的。”
对方看了看她,突然说要好好开会讨论一下木兰能不能加入进步读书会。
木兰长那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但是也不敢和这些学长学姐们发作,只能乖乖地站在一旁。
“就算谢木兰的家庭背景……但是这也说明谢同学是真的有信仰的人,敢于和亲人背道而驰,而且谁说木兰同学不能感化家人,从而壮大我们的力量呢?”
木兰隐隐约约地,只听清了这一句。
然而被接纳了,她还是很高兴,高兴得一回家,就和谢培东炫耀,还拿着什么进步书籍,非要谢培东看。
谢培东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当下就撕了她的书。
木兰趴在被子里,越想越委屈,偏偏一向最疼爱她的方孟韦也甩脸色,真真是为了信仰要和家人“决裂”了。
哭累了,木兰从床上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抄起了电话,就往南京接去。
通讯一直时断时续的,又不是专线,木兰等了半个小时,电话才接去了明公馆。
“您是谢小姐吧?”接电话的是阿香,“您稍等,我替您喊一下阿诚哥。”
明诚正和明楼谈事情,听见阿香喊他,噔噔噔地冲过来接听,一声“您好”还没有出口呢,对面就传来一声哭腔——
“哥哥,我想你了。”
“木兰?”明诚有些惊讶,“你是哭了吗?”
木兰一听明诚温柔的声音,又忍不住了,直接在电话那边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着什么,明诚也听不清楚,只能一边安慰一边哄。
听了半日,总算是听明白木兰在说什么了。
“木兰,你小哥没有错。”明诚说道,“听哥哥的话,以后不要掺和这样事情。”
“哥,你怎么也这么说……你……”木兰本想反驳,却想起了明诚的身份。
“哥哥,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专门查共产党的?”
明诚沉默了一会儿,“对,哪怕在战争时期——我也没有停止过查共产党。”
“你为什么要这样?”
“木兰,不要随便说什么信仰——信仰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也不是你读几本书,就能够匡扶救国的。你一个女孩子,好好读书,以后我和父亲说,也送你到法国去,好不好?”明诚把话筒贴近了一些,言语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知道,共产主义的革命,是从哪里开始的么?”木兰吸了吸鼻子。
“你到了法国,自然不会有什么主义了。”明诚说道,“木兰,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复杂太多了,你还小,不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哥哥也不帮我么?”
“我怎么帮你?帮着你参加读书会?然后加入共产党?那是不是有朝一日,我要亲手去暗杀你?亲手送我的生身父亲上死路?”
“你们!”木兰大骇,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明诚再一次地沉默,在心底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听着木兰愤怒地挂了电话,无可奈何。
“你没有时间走一趟北平。”明楼站在书房门口,对明诚说道,“我们有我们要做的事情。”
“学运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了么?”明诚久不接触过北平的地下党工作,且地下党之间,向来是单线联系,工作上为了安全绝无交叉,“还是有人是故意的?”
“当年明台,是怎么进的军统?”明楼双手揣进兜里,“有理想,年轻,有血性,最重要的是,有这样的家庭。”
“我不认为孟韦是要发展的地下党员对象。”
“你怎么就认为这些事情一定是北平的地下组织安排的?”明楼看他,“该来的事情,总会来,方家,不至于连一个小女孩都保不住了。”
明楼知道,明诚无法避免地因为这些事情分心了。
然而此时已经是春季三月了。
南京的经济依旧毫无起色,物价倒是一日贵过一日。战后所谓的扶持民族工厂企业的计划迟迟无法出炉,银行也迟迟没有恢复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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