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钰的房间里,那些进步的书籍,文章,就大咧咧地随便放着,也随便木兰看,木兰趴在孝钰的床上看了整整一个上午,还意犹未尽。
“何伯父真好。”木兰揉揉眼睛,“我小哥凶成那个样子……”
“我爸不管这些事情。”孝钰说道,“只一样……他和我说,无论选什么路,都不要把命填进去,他只有我这个亲人了。”
“这些怎么会是填命呢?”木兰撇嘴,原先在重庆的时候,家里倒也不会管她那么严,她加个读书会什么的也是可以的,然而自从明诚……不说也罢,明诚的身份敏感,她真的是一点这些东西都碰不得了。
其实原不是明诚的身份的缘故。以前是战时,国共两党还有着合作抗战的外皮披着。如今却真真是内战了,死的人,哪一个不是自己的同胞呢?
梁经纶和何其沧说完了工作上和学校里的事情,便敲门进来,孝钰原本就约了他和她们两个讲共产主义的事情和共产党的主张。
这些事情,木兰原本在读书会里,同学之间,也暗地里传过,说过,然而今日终于是能够从梁经纶的嘴里听来了完整的了。
“共产主义的斗争,早就开始了,不是因为中国,也不是因为我们的内战。”梁经纶的语气永远都是温文尔雅的,有些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这是一条,全世界的人类,最终都要走上的路。”
这是最后一句,落地有声。
木兰许久不说话。
“梁先生,您当我过我那么多年的钢琴老师,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情?”
“你还没有成年,很多事情,你不该也不能承受,我有我的信仰,但是我不能干预你的选择。”
“梁先生,您是共产党么?”
梁经纶瞪大了眼睛,须臾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和温柔,“木兰同学,我不是共产党,这个屋子里,谁也不是,也不能是共产党。”
“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木兰转过脸去,“看几本书,站个党派,就能成了杀人的理由?西方的人,西方的国家,不也都是两个,或者几个党派和平建国,通过选举执政么?”
“这不是你我能够说的事情。”梁经纶挥了挥手,“孝钰啊,你原先说要我给你看看文章……”
孝钰从书包里抽出一个本子,“这是上周的读书笔记和文章。”
“孝钰,你是选了梁先生的课么?梁先生不是教经济的么?”
“我学不得?”孝钰笑道,“梁先生也是我的家庭老师,带着我读书。”
“我下去做午饭,你和梁先生在屋里吧。”孝钰起身,木兰也跟着,“还是让梁先生自己看文章吧,”语气间有些闷闷不乐,“梁先生,您对我不像对孝钰这样,总是挑剔我的错,教我钢琴也只是教钢琴而已。”
“你的钢琴确实弹得不好,不知道学了谁,毫无章法,一点名家的东西也不肯练习,指法也不对……”
木兰怕他罗嗦,急忙扯着孝钰就下楼了。
梁经纶听着两人远去的声音,起身,关上了房门。
入眼处就是木兰随手扔在桌上的小包。
想想前些日子他听见的木兰的谈话,以及那个莫名其妙就接近了木兰,博得了她信任的“黎先生”,梁经纶本能地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见过明台,可是却没有见过明诚。那年在巴黎,他跟着何其沧去讲学,他也作为交流的学生去上过明楼的课。
明楼确实是个经济界的年轻一代的翘楚。何其沧和明楼那段时日里的交情一直不浅,甚至有一次他还能跟着何其沧去过明楼在巴黎的住处。
明楼言谈之间,只说是他在巴黎读了博士,顺便带着幼弟读书,幼弟小了他十四岁,他又当哥又当爹的,一个头两个大。他和明台打过照面,不过那个小少爷可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十五六岁的年纪,咋咋呼呼地跑来明楼的办公室里,说是忘带了家里的钥匙。
明诚却像平地里冒出来的一样,军统的高级特工,甚至还成了方家的幼子。他想想自己去巴黎的那一年,似乎很不同寻常。
那是1936年的冬天。
现下里,明台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钢琴老师,说不是蓄意接近方家,谁都不信。只是他暂时还没有查到明台的履历,但是那日在方家,他可是实实在在地听见明镜说自己的小弟命不好,战争时候就死了的。
明台可是活得好好的,反倒是跑出来个明诚也成了明家的二少爷。
梁经纶想想自己这一次任务的目的,咬咬牙,翻开了木兰的包。
都是些女孩子的东西。很杂乱,大约是出门急,又或者是骄纵惯了,没人收拾自己也不收拾。
其间一个很小的精致的小包,他捏了捏,心里迅速地闪过了一些什么。
倒出来,一切都明了了。
一个女孩子,居然拿着特工的东西。
梁经纶身上也有,很快就把自己的胶卷拆下来换了木兰手上的那一个,再原样地放了回去。他确信木兰不会发现的,这些东西能到木兰手里,估计也是个玩物,没有人会真的教她怎么用,用了之后又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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