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二顺的尸体不被找到,他就永远只是个在逃的共党,特高课就算是怀疑阿诚,有川岛在当中作证,也会很快打消疑虑。只剩周佛海这颗定时炸弹。一想到明楼还要回到上海去,阿诚就焚心蚀骨。
小满站起来,把抓在手里的破毡帽带到头上:
“我得走了,谢谢你今儿这顿饱饭。”
阿诚笑了笑,他本要给小满半袋粳米,但这孩子不肯要。也是,一个卖报的小子,哪有门路搞得到米,是阿诚一时心软了。
“瞧你那样儿,看得小爷怪不得劲儿的,这有什么,小爷这胃口,有填的就饿不死。”他拍了拍肚子,又活泛起来。
阿诚拿小满没辙,他好像拿所有这样油腔滑调的小子都没辙,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去摸小满的头,带着一个大人的爱怜。
小孩子身量轻巧,一个旋身跳到台阶下面去,躲过了这只手。
阿诚的手在空中停了停,便放下揣在西裤的口袋里,他望着廊下,小满融进黑暗的院子中,变成更小的一个影子,他冲阿诚挥了挥手:
“走了,有事联络,我不能常来。”
阿诚思索了半刻,在心里盘算了许久的话还是问了出来:
“作为调入北平组织的一员,我可否了解一下,你的上线,是不是渡......”
“您打住。”小满举起小胳膊来:“我是个联络员,整个北平的同志都是我的上线。”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向阿诚的身后看了一眼,明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阿诚身后的厅门旁。
“你不用打听这个,我也不会问你的上线,”孩子耸了耸肩:“我知道的够多了。”
直到小满从垂花门走出去,阿诚才收回神来,他回过身去,明楼正望着他,让阿诚突然就想要倾诉一下,于是露出个悲悯的笑容来:
“有时候,我是说某些时候,我总有些不合时宜的......”他停顿了下,不知怎么形容。
“温柔。”
“不,”阿诚对明楼的补充表示不认同,他摇头道:“是软弱。”
明楼不言语,他低头几步踱到阿诚身边,走得极慢,像是在思考。阿诚的眼睛跟着他,最后和他并肩看着院子。
还是一样的黑暗,同小满看到的没什么区别。
“当战争开始由孩子承担时,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明楼说罢,沉吟了一下,极快的,伸手在阿诚的后脑勺揉了一把,不轻的力道让阿诚往前倾了倾,他转过头去,明楼已经走回屋去了:
“进屋来,把门关上,热气都散出去了。”
明天,他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深度的哲学存在于理论,诞生于安稳与和平中,而现在谁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琢磨品味这战争中的辛辣滋味。
阿诚理了理凌乱了的头发,答应了一声,进屋去了。
TBC
把二十九章分为上、下两部分了。
很短,主要是想写一个温柔的阿诚哥。想起原著里大哥心中想阿诚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这个小节,非常想写!
另:阿诚哥表示我每次的结尾都是进屋,怎么搞的!
第二十九章 残窠(下)
新年将至,辅仁大学放假了。
这几天乐倩文总是不见人影,说是去和几位小姐打牌,但乐家上下,尤其是乐夫人,对此非常担心。明诚科长来登门拜访过一次,却也正赶上乐倩文不在家。
前些天满城的宪兵,先是说抓反日分子,接着又去学校里抓学生,乐夫人真怕自家闺女那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惹上什么不得了的麻烦。明科长看着像是个好相与的,可听说刚从上海调过来,若是乐倩文真出了什么事,他那样子恐怕也担不起什么事来。
乐夫人揣着一肚子心焦,最后还是去找乐老爷子商量去了。
“她是能圈住的吗?”乐老爷子拄着拐看两个孙子下棋,听了乐夫人的话哼了一声:“倩文要真去干什么危险事,那明科长第一个听见风声。可不要小瞧姓明那小子,看不出他的斤两,我这老头子白活这么多年。”
乐夫人更急了:“那咱们家倩文不是更......”
乐老爷子的拐杖在地上一捣,抬头瞪了乐夫人一眼:“她傻的吗?她能找个汉奸谈情说爱,还能干什么危险事?她也得有那个出息。”
“哎呦......”乐夫人忙往窗外看:“您可轻声些......”
“就是的,伯母,您别担心阿姐了,她肯定是玩儿去了。”乐锴抬头说了一句。
“姥爷您甭这么说,要说出息,我们中学私下做爱国宣传,可费钱,我这个月的例钱都花进去了,您看能不能......”小表弟也帮腔,话没说完就叫乐夫人一手提起耳朵:
“好啊,我还担心你表姐,你就不打自招了,走,给我去祠堂好好说说你怎么长出息的......”
那厢小表弟叫乐夫人拽着一路装腔作势的嚎啕,乐老爷子看了会儿热闹,回头一烟锅敲在乐锴偷换棋子的手,教训道:
“棋中看品行,悔棋是大忌,放回去,”说着坐下来:“残棋要不得,咱爷儿俩下完。”
乐锴撇了撇嘴,收回了手,却见爷爷放到自己眼前一小叠纸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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