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地一声,银子紧紧时捂住自己的嘴,想把呜咽声吞下去。打从遇到修道之人,她不是害怕就是畏惧,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温柔地告诉她,她很好。是的,从来没有人相信,她不想伤害人,也没有能力去害人。在那些和尚眼中,她看到的是赤/裸裸地杀气。仿佛她的存在就是极不合理,她就该消失在尘世间。
没有人想过,她不想死。
鬼蜘蛛眉心深深地皱了一下,冷哼一声。
老和尚仍是笑得和蔼。“施主,你对老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们之前遇到一些事情。”鬼蜘蛛避而不答,“有妖怪居然主动袭击我,是因为她在我身边太久的原因吗?”
银子听到这里,不由[啊]了一声。[大师,我们上次确实遇到妖怪袭击鬼蜘蛛。]若非她眼疾手快,鬼蜘蛛已经受伤了。而她也只在那一次碰到了实体。
说起这件事,银子浮起了自责。在鬼蜘蛛日益成熟后,她仿佛把一些责任转移到他身上,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他的强势,甚至会有些事不关己地从道德上谴责他。
是的,她确实不希望鬼蜘蛛出事。但也仅仅如此。如何避免,或是如何从自己的角度去保护鬼蜘蛛,她从未想过。仿佛随着身体的消失,她也丧失了很多东西。整天惶惶恐恐的,只希望偏安一隅。不被人找到,也不被人消灭。
老和尚微笑,“施主很聪明。”
[不知大师有什么办法能帮我们。]银子抢在鬼蜘蛛之前开口。
鬼蜘蛛冷冷地道:“如果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想法,那还是别说了。”
老和尚看到两人,不知为何,微微笑了起来。“施主相信我并未无恶意吗?”
鬼蜘蛛平板地道:“不信。”
老和尚轻垂有些松驰的眼皮,仿佛睡着了般,声音却带着强烈的安抚,像是感觉到鬼蜘蛛对他产生的杀气。“施主,你身上戾气太重了。”只看他一眼,老和尚就看到了他身上环绕不去的怨气。不是鬼蜘蛛本人的,而是那些因冤而死的怨力,其中不乏有修行之士。“就算你是为了保护这个姑娘,但你杀孽造得太多了。”
鬼蜘蛛神色不定,盯向老和尚的眼神也带上了谨慎与打量。
[大师,]银子生怕鬼蜘蛛再次下手,也怕老和尚对鬼蜘蛛不利。赶紧道:[我与鬼蜘蛛从小相依为命,实在也不愿看他受伤害。相信即使我现在就消失,鬼蜘蛛身上因我而来的戾气也不会立刻不见。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第一次遇到的和尚说的方法她没有办法接受,但她相信绝不可能只有离开鬼蜘蛛这一个方法。
留在鬼蜘蛛身边,银子由刚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理所当然。纵使他们之间有很多分歧,她也从未想过要离开。没有任何理由,她对鬼蜘蛛的信任与依恋像是山,像是水,像是空气,像是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顺理成章。时间就是这样奇怪,能把不认识的人变成亲人般的存在。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姑娘,并非我不说……”
鬼蜘蛛嗤笑,不以为然中带着轻蔑。“就知道是这样。”
老和尚默然。
“人家攻击我,难不成我就该坐着等死?既然是修行人,又何必死处变成怨灵缠着我。和尚,你们那些什么立地成佛的话可不能只对别人用。”鬼蜘蛛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么多年,他手下的无辜性命确实不少,但真要谈得上对他有威胁的怨灵,应该也只是那两个和尚而已。
银子有些不自在,鬼蜘蛛说的并不是事实,那两个和尚也谈不上招惹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想骗这个老和尚。想了想,她才轻声道:[大师,既然同是修行之人,你不如帮他们早日放下吧。]她有些艰难地道:[人死如灯灭,本应该放下尘世间的一切。如果时日久了,和我一样怎么办?]她苦笑,[这种日子并不好过。]
话音才落,便看到老和尚神色一变,她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他。
原本一直缩在鬼蜘蛛身后,此时的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一步,飘到鬼蜘蛛的身前,面对着老和尚,带着些祈求。[大师,你帮帮鬼蜘蛛,也帮帮他们吧。]
看到她的动作,鬼蜘蛛脸色轻变。才刚提步,银子却冲他摇摇头,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到,轻声道:[鬼蜘蛛,别这样。大师不会伤害我们的。]
鬼蜘蛛哪肯听她的,只是警惕地看着老和尚,生怕他有所异动。
老和尚神情和蔼,微笑着看两人的互动。“这位施主,你上前一步。”
鬼蜘蛛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没动。
老和尚有些无奈地道:“姑娘说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又何必拿此事要胁你们。”老和尚盘膝而坐,低声唱经。
老和尚轻缓的声音平静又空灵,阵阵佛号像是有形有质的海浪般,一层层地以他为中心向外散波。
银子只觉得眼前一晃,鬼蜘蛛大步上前,越过她靠近老和尚,也跟盘膝坐下。银子顿了顿,没再拂了鬼蜘蛛的好意,老实地站在他身后。
初始没什么,过了一会儿,银子感觉到四周的氛围有些变化。她静下心仔细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老和尚的经文慢慢淡去,真要说出是什么,却又无法形容。只觉得身边的氛围陡然一轻,顿时觉得有一阵看不见的雾气消散了,银子惊讶地发现花草树木更鲜亮了,世间的万事万物也变得越发清晰。那种沐浴其中的感觉让她打从心底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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