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看向刘大郎,刘大郎连忙点头说:“是有一把琴!我带回来了,就在那边!”
床上那人恍若未闻,“送回……长歌门……就说……”
他突然顿了顿,头微微一侧,似乎在倾听着什么,过了许久才慢慢的说:“先生……您说了什么吗……?我听不太清……江某就厚颜……当……先生答应了……”
他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缓缓地说:“就说……远舟……怕是……回不去了……”
说罢,他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闭目沉沉的睡去。
苏浅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帕,沾了些水,将他脸上的血迹一一擦去。如同想象中一般,这人的拥有着一张如同他的眼睛一样温润的脸。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你去吧。”苏浅换了一张干净的帕子覆于其面上,遮住了他的脸。他面上淡淡的,并不因为面前之人的死去而有所悲伤,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你的琴,我会送回去的。”
床上这人的腰间悬了一枚破旧的玉佩,不知道是逃亡的路上摔坏了还是天生就是如此,只有普通玉佩三分之一的大小,边缘看起来倒是很光滑,虽尘土掩面,却透露出了一种常被主人爱视摩挲后才有的光泽。此时那枚玉佩正歪斜斜的倚在那人的袍子上,却让苏浅无端觉得有些在意。
他从他腰上取下这一枚玉佩,心想这既然是主人爱物,就作为信物,一并带回长歌门吧。
菘蓝的双目有些红,苏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无须自责。他伤势过重,便是孙先生当面,也是无力回天的。”
“我为医者……”菘蓝说:“先生曾说过的……”
“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苏浅接着菘蓝的话往下背着入门曾宣誓过的誓言。
两人的声音汇成了一线,都各自默诵着这句话。
“……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苏浅叹道:“你做到了。”
菘蓝深深的低下了腰,低低的问道:“师兄,他便这样死了,你不会有愧疚吗?”
“我尽力了,我救过了,我不愧疚……我为何要愧疚?”苏浅突然嗤笑了一声,说:“若是每死一个人便要医者愧疚一次,每伤一人医者便要痛哭一次……菘蓝,你还是与我回谷吧。”
“……”菘蓝起身:“多谢师兄教诲。”
还跪在地上的刘大郎满目通红,一直强忍着没说话。菘蓝将他父亲扶了起来,苏浅问道:“刘伯父,此人的后事便交予你了,可否?”
“自然!”刘大郎一口答应,随后咬牙道:“都是那姓秦的卑鄙小人的错!士子折节,改投了那安贼……”
苏浅走到一旁,将那把破损的琴用布包了起来,放入了琴匣之中。那刘大郎正欲说什么,苏浅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抓过一把稻草盖在了床上那人的身上,随即草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兀那猎户!看到一个书生没有?要死了的那种!”来人是个穿着盔甲带着一顶狼皮帽的小兵,满脸的不耐烦,官话说的很奇怪。他看见苏浅眼睛一亮,横刀向前两步:“你就是那逃犯江远舟吧?”
苏浅身形微动,从这狼牙兵身边略过。带着银纱手套的手指自对方喉咙口穿过。银纱手套滴水不沾,苏浅斯里慢条的抽出手指,他甩了甩手,血自他的指尖开始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横线。他缓缓地说:“不是。”
话音刚落,那狼牙军便已经倒地不起。
菘蓝都看得怔忪了,他万万没想到在谷中温和端方的苏浅说杀人便杀人,丝毫没有预兆。
苏浅转头微微一笑,与菘蓝说:“你与你爹一起,将尸体都处理好,那位江先生……我观你家旁依山傍水,也算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他会喜欢的……”他顿了顿,接着说:“狼牙军已经到了这里了……以后怕是再无宁日,菘蓝你先将你的父母送往万花谷避难,如无意外这里也将很快沦陷了……”
“师兄你呢?”菘蓝问。
“我?”苏浅本想摘下手套,想想还是算了,他笑着对菘蓝说:“我得去杀人……得把追杀江先生的这波人全部处理了才好,狼牙军的作风我略有耳闻,若是知道江先生为你们所救,怕是这个村子谁也逃不过。”
他遥望窗外,外面小山依旧,清湖绿水,美不胜收。
不久的将来,这里也将沦为一片赤土。
……突然之间,他有些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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