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艳道:“秋素刚才进来禀告,说宝姑奶奶来了,可是二奶奶一直没反应。”
李纹忙打起精神来:“宝姐姐呢,快请她进来。”
帘子掀起,进来一位端庄艳丽的美妇人,眼如水杏,眉峰横翠,正是薛宝钗。
薛宝钗美目一转,笑道:“纹儿,外面热热闹闹的,你却躲在这里,倒不像是以前的你了。我记得当年你十分爱笑爱热闹的,莫非是嫁了人,稳重了,连以前的心性儿都改了?”
“宝姐姐说笑了,我正准备出去,你就来了。”李纹笑着打量了一下薛宝钗,道:“今儿这小宴是为你准备的,你却穿得这般素净。”
“我来的时候同婶娘说,安安静静的就好,不必办什么宴席,可是婶娘偏偏不听我的。我一个失了夫家的人,不守着本分,却要抛头露面,着实有违妇德。”
“姐姐莫要如此想。”李纹连忙劝慰道:“娘也是看姐姐劫后余生,才设了小宴为姐姐接风洗尘,除一除晦气,姐姐莫要多想。再说,以后常住保定,这些女眷姐姐也要打交道,不如现在就一次认全了。”
薛宝钗低头一叹:“我也就白说说罢了,如今婶娘已经准备下去了,我如何能拂她的意。”
李纹笑道:“那么姐姐就随我去换衣裳罢。”
薛宝钗由她拉着,一面走一面随意问:“二弟还未派人来说,什么时候回来?”
李纹顿了一下:“他还留在松县。”
薛宝钗便皱眉:“这松县的事务本不归他管,他却迟迟不归,反倒耽误了保定的事务,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李纹道:“宝姐姐说的他何尝不知,只是不忍民众受苦,故而想尽一份力罢了。”
宝钗摇头:“可别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影响了政绩。”
正说着,只见如丝迎面走来,看到薛宝钗和李纹,笑道:“正找二位呢,恰好碰上了。”
李纹道:“娘呢?”
“夫人已经往小花园去了,让奴婢来请二奶奶和姑奶奶呢。”
李纹道:“我先带宝姐姐去换衣服,一会儿就过去。”
如丝笑着举了举手上捧着的包裹:“夫人知道姑奶奶向来不爱花儿粉儿的,已经亲自选了衣裳,让奴婢伺候姑奶奶梳妆。”
李纹掩嘴笑:“还是娘亲周全,那么我就把宝姐姐交给你了。”
“是是是,奴婢一定把宝姑娘伺候好。”如丝笑着行了一礼,把薛宝钗推走了。
李纹看着薛宝钗素淡的衣角消失在曲廊拐角,方才转身往花园而去。
虽然宝姐姐面上还是含笑,但是比以前对事物更冷清了。也难为她了,贾家出事之后,薛蟠偏偏又惹上了人命官司。宝姐姐的父母急怒之下相继离世,薛蟠也不得善终。若是能找到宝二爷就好了,可是,宝二爷在哪里呢?
有人说他提着一盏琉璃灯下了江南,也有人说他跟着一个赖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走了。总之,薛蝌曾经细细派人寻访,至今仍然无消息。
想起薛蝌,李纹不由得心里嘀咕:他在松县好么,带的衣服可能御寒,有没有叮嘱他百忙之余莫吃冷饭?
“纹儿,你总算来了。”
李纹一抬眸,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花园之中,面前三三两两的女眷在结伴闲聊,而梁氏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娘,”李纹扫了一眼四周,笑道:“我来晚了。”
“无妨,人还未来齐呢。”
正说着,斜里走来一个翠绿褙子的夫人,对李纹笑道:“县令夫人许久不见,倒是越发出挑了,让民妇眼前一亮呢。”
“凌夫人说笑了。”李纹道:“哪里及得上女儿家娇美,花骨朵儿似的。你看凌妹妹,越来越叫人挪不开眼了。”
凌霜掩嘴一笑,旁边有人似乎踌躇了许久方才开口,声音有一丝飘:“纹儿姐姐自有一段别人比不上的风华。”
李纹的目光落到怯生生看着自己的丁湄身上,忽然有些复杂。这个姑娘的小心思,在第一次宴会上就被她看出来的。所以她才会在心灰意冷之下,向梁氏提议纳丁湄为妾。
如今看来,娘和二爷都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少不得要安抚一下这位心急的姑娘了。
“湄儿妹妹,我听说你喜欢花儿,我们府上有一株腊梅恰好开了,我引你去看看。”
丁湄哪里会犹豫,立刻道:“湄儿的确喜欢顶喜欢腊梅,那么就劳烦姐姐了。”
众人心知肚明,默契地没有出声,两人的丫环也都站着,并不跟随。李纹与丁湄走到僻静处,李纹回身握着丁湄的手,叹道:“妹妹,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丁湄心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这几个月,她可以说是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先是有传言说薛蝌有意纳她为妾,说得有板有眼的。在听到这传言的那一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针一线地绣着天青色墨竹纹的荷包。
等到成亲的那一日,她想亲手为薛蝌带上。然后对薛蝌说,自从她看到他的那一刻起,便觉得,这天青色最配他。
然而,等她的荷包绣完了,薛蝌依旧没有派媒婆来上门提亲。府里的风向变了,原先艳羡她的姐妹在背地里嘲笑她,父母哥哥看她的眼神多了说不出的惋惜和遗憾。她怀着幽微的愿望一天一天地等着,又一天一天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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