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的眼睛并未从书本上挪开:“大哥想去就自己去罢。”
薛蟠伸手去抓薛蝌的书,被薛蝌眼疾手快地躲开,薛蟠干笑一声,道:“我说兄弟,年轻人啊,就要每日开心,你这样,会憋坏的。”
薛蝌道:“大哥,你都玩了多少年了,小心大伯的竹杖又忍不住了。”
“你就会用我爹吓唬我。”
薛蝌似笑非笑:“等哥哥不怕大伯的时候,我的吓唬自然就不管用了。”
“说了这许久,你到底跟不跟我走。我告诉你,醉清风里曲燕燕姑娘唱的那小曲,可是京城一绝,你不去见识,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薛蝌往门口看了一眼,道:“伯母,您怎么来了?”
薛蟠喝了口茶,嘿嘿一笑:“行了,别又拿我母亲来吓我。”
“拿我吓你作甚?”
薛蟠差点跳起来,茶水洒在身上,湿了半边袍子,薛姨妈与梁氏进来,梁氏噗呲一笑,薛姨妈责怪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薛蟠分辨:“还不是您突然出声吓到我了。”
薛姨妈指着他道:“刚才又想怂恿蝌儿做什么去,你一人胡闹也就算了,还想带坏弟弟么?”
“我哪里敢。”薛蟠对梁氏作揖,“婶子你说是不是。”
梁氏咳了咳,道:“蟠哥儿还是赶紧去换身衣裳罢,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还是婶子疼我。”薛蟠不想与母亲多待,省得又被数落,急匆匆地走了。
薛姨妈看着薛蟠的背影,又看向一表人才,静静立在一旁的薛蝌,叹息:“蟠哥儿有薛蝌一半懂事就好了。”
梁氏劝慰道:“嫂嫂别这么说,我看蟠哥儿已经改了很多,前阵子不是亲自去跑生意了么。”
“那还不是他父亲逼着他去的。”
梁氏张了张嘴,一阵痒痛之意涌上喉头,她重重地伏下身子咳嗽,许久都无法停歇。
梁氏的贴身丫鬟如丝赶紧拿出梁氏常服的药丸,薛蝌亲自捧了茶盏来给母亲。梁氏服了两粒药丸,坐下喘息一会儿方才平息。
薛姨妈皱眉道:“你这痰症总不见好,要不要再换个大夫看一看。”
梁氏摇摇头:“别折腾了,我这病几年来看了多少个大夫,结果都是一样,现在只不过熬着罢了。”
薛姨妈嗔怪道:“瞧你,年纪还轻呢,说的是什么话,白教蝌儿难过。”
梁氏看着儿子眼中流露出的浓浓担忧,握着他的手道:“我现在心里放心不下的,就是一双儿女。琴姐儿已经许了梅翰林的公子,现在就剩下蝌儿了。”
薛姨妈点头道:“我知道,你托我相看,我一直细细选着。”
梁氏露出期待之意:“嫂嫂,可是有结果了。”
提到自己的婚事,薛蝌低下头,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清淡的身影和岚烟缭绕的眼眸。
薛姨妈道:“弟妹,你看李纨寡嫂的次女如何?”
梁氏有些诧异:“纹姐儿?”
“怎么,弟妹不满意?纹姐儿甜美讨喜,十分可人。”
梁氏看了薛蝌一眼:“上次咱们说的邢姑娘呢?”
“唉,我知道你原本属意邢姑娘,我也打算去找凤姐儿商量,只是——”
“嫂嫂,出了什么事?”
薛姨妈欲言又止,梁氏心里一着急,又开始咳嗽,薛姨妈帮她顺背,梁氏缓缓喝下一杯热茶,才又好一些。
薛蝌对如丝道:“去厨房炖一盅川贝雪梨过来。”
如丝福身去了,书房只剩下薛姨妈,梁氏和薛蝌三个人。梁氏道:“嫂嫂,现在没有外人,可以说了罢。”
薛姨妈道:“宝钗的丫环莺儿,与其他姑娘的丫头一块嗑瓜子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篆儿说,她家姑娘有隐疾,邢家夫妇为了许她个好婆家,瞒得死死的。”
能影响嫁娶的隐疾,能是什么呢?梁氏心头一跳,重重地叹气:“邢姑娘文雅清秀,一看便知是十分会持家的好女子,怎么这么命苦。”
薛姨妈道:“我也是这样说呢,虽然说娶妻娶贤,但是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是最重要的,若是娶了邢姑娘,万一生不下一子半女,咱们薛家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我明白,可惜了,可惜了。”梁氏连连叹息,转头去看薛蝌,薛蝌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冬日的阳光投射在他的半边侧脸上,更显得面如冠玉。
“蝌儿,你怎么想?”
“婚姻之事,自古便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决定就是。”
梁氏点头,对薛姨妈道:“那么,就定纹姐儿罢。”
“好咧,这下子,你们房里的儿女都有着落了。”
梁氏心里欢喜,面上多了几丝红润,她想了想,道:“宝钗和蟠哥儿还没定,蝌儿和琴姐儿倒是先定下了。”
薛姨妈笑眯眯的:“姻缘到了,还分什么先后啊,蟠儿这性子还轻浮得很,现在定下了,我还怕耽误人家女孩儿呢。”
梁氏抚了抚鬓发:“大观园里的这些姑娘,我细细看去,最好的就三个,一个是咱们宝钗,一个是林姑娘,还有一个是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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