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母妃。您与他失散多年,难道不相认么?”
“我会来看你们的。”西宁太妃浅淡一笑。
邢岫烟默然半日,忽抬首道:“母妃,岫烟给您做顿饭罢,言泓他,很喜欢我做的南瓜馒头和糖醋鲤鱼。”
“好啊,我也想知道,这么些年过去,烨儿的口味变成了什么样。”
“那么您在这里和言泓说话,我去做晚饭了。”
“夫人,你在和谁说话?”篆儿在外面问。
“是入尘道长的朋友。”邢岫烟掀帘而出,与篆儿说了几句话,主仆两人一同往厨房去了。
西宁太妃默默地看了言泓一小会儿,忽笑道:“出了王府往保定这一路上,母妃想了一肚子的话,现在真的与你相见,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说,母妃是不是挺可笑的?”
言泓沉沉地睡着,嘴角轻抿,似乎不甚愉悦。西宁太妃轻轻叹了一声:“你服了瑶草,热毒已除,但是迟迟不能醒来。母妃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你醒来那一日。于是,就算冒险,母妃也要来,见一见你。
如今见你一切顺意,媳妇儿又明理懂事,母妃就放心了。今后,有她相伴,你必然心满意足。就算没有母妃,也是不打紧的。”
话匣子一开,便关不上了。起初西宁太妃只是缓缓说着,后面如流水一般,越来越流畅。心里积攒的话,尽数倾泻而出。夫君逝世后的悲痛,西宁王的忤逆,让她逐渐心如死灰。每一日清晨,她醒来看着头顶上的承尘,甚至会遗憾,她似乎活得太久了些。
等到邢岫烟做好了饭菜,过来请的时候。西宁太妃才勉强收住话头,依依不舍地去了。
斜阳夕照,鸡群自己回到窝里,咕咕地窝在一起取暖。墙角的迎春花,萌出了绒绒的花苞。夕晖透过窗棂,把床上之人分割成阴阳两面。有一滴泪水,从眼角滑下,渗进了乌发之中,了无踪迹。
西宁太妃在梨园住了三天,于第四日清晨悄然离去。临走时留下了梅花糕的做法,和几件当季的男子衣裳。
邢岫烟收好桌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不知为何,心下怅然。
☆、第一百零六章
夜静无人,暗沉沉的天际不见月亮的踪影,只有几点星辰散发着惨淡的光,一个清瘦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寝居,还未等她松口气,整个寝居突然亮起灯火,照得人无所遁形。
“母妃,你终于回来了啊。”
西宁太妃反而笑了:“母妃只是出去透透气,你深夜造访母妃,所为何事?”
“出去透气?”西宁王目光阴沉:“一出去透气便是五六天,敢问母妃,是去哪里透气?”
“怎么,我堂堂一个西宁太妃,连出去几日都不许?”
西宁王冷笑一声:“母妃,你就别顾左右而言他了。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去了哪里?”
西宁太妃一抚鬓角:“母妃有些累了,想休息,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罢。”
“看来,母妃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西宁王弹一弹一角:“来人,把她带上来。”
西宁太妃心头一紧,暗中握了握拳头。不多时,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被拖了上来,露出来的手和脚,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红乎乎地黏在一起,触目惊心。
西宁王一脚踩到血人头上,血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死活。
“母妃,这女人假扮了你三天,居然骗过了贴身伺候你的花蕊,着实不简单啊。母妃身边有这等能人,本王看走眼了。”西宁王移开脚,扯住她的头发往上拽,露出了一张惨白带血的脸,原本弯弯的一双笑眼,已然变成了两个血洞,十分骇人!
西宁太妃只觉得后头一甜,差点呕出血来:“黎成煊,你着实歹毒,竟然活生生将人折磨致死!若是你父王还在世--”
“别跟我提父王。”西宁王打断:“明明我做得十分出色,为什么父王连一句称赞都吝啬给予,反倒是成烨,背出一篇文章,都能高兴半天,凭什么!还有你--”
西宁王一指西宁太妃,目色越加暗沉:“自从成烨出生之后,你就一门心思放在了他的身上,可还记得你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西宁太妃目露凄楚:“他是你弟弟啊,你忘了他刚出生那天,你小心翼翼地抱着他,说要一辈子保护弟弟!你忘了他刚学会走路,就抓住你的裤脚不让你走。你忘了--”
“够了!”西宁王猛然站起来:“我没忘,是你们忘记了,忘记了还有我这个儿子!既然已经有了我,为何还要生下黎成烨?”
“就因为这些愤恨,你就--”西宁太妃咬紧下唇,嘴里的话似乎有千斤重,压得她说不出口。
“我就怎么了?”西宁王微笑:“母妃为什么不把话说完呢?”
一滴露水从兰叶的草间滴落下来,渗入土中。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丝白色。
西宁王看着久久不说话的西宁太妃,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母妃你累了,就好好休息罢,今后一应事物,都不用操心了。”
“你要软禁我?”西宁太妃声音柔和,却字字清晰:“皇上若是问起,你要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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