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邢忠一激灵,丢下酒坛子奔出门。
两辆蓝布青纹马车驶来,拉车的骏马一身黑亮的鬃毛,在邢忠眼底跳跃,冷风吹来,邢忠缩了缩脖子,有点不敢上前。
“爹!”
邢忠睁大眼,看见一位身着白色鹅黄云纹袄,玫红色缎裙的姑娘聘聘婷婷走下马车,朝他微笑。他使劲睁了睁眼,道:“你是岫烟?”
这模样逗得邢岫烟直笑:“怎么,两个月过去,爹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得了?”
邢忠这才心里酸酸地道:“烟儿,你可圆润了不少,看着衣裳,值不少银子罢。”在京城,她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才养的越发水灵。
邢岫烟仔细看邢忠,胡子拉茬,衣服袖子还破了一个口,看起来很是可怜。
“爹,您吃了没?”
“没呢,”邢忠没好气道:“你娘呢,该不会是不回来了罢。”
“你说谁不回来?”覃氏下车,对邢忠上下一打量,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
邢忠看着覃氏也是一身绫罗绸缎,手腕上还有一个金镯子,他想想这两个月过的日子,怒从心起:“我给你稍信,你为什么不回?”
覃氏振振有词:“你当住在荣国府那么容易啊,我住在那里一日,就担一日的心,上下都要打点,套近乎,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人,我容易么我。”她越说越委屈,跟真的似的。
邢岫烟嘴角微抽,娘,这说的不是你罢。她眼看邢忠瞪起眼睛,两个人就要吵起来,连忙制止道:“爹,我们从京城回来,姑母和老祖宗赏了不少好东西,姐妹们也送了各种物件,都在后面篆儿坐的马车上,您快去看看,搬进屋子里面去。”
邢忠眼底发光,二个月的不忿飞到了九霄云外:“你怎么不早说,好好好,我马上去搬东西。”
覃氏啐了一口,先进房里去了。邢岫烟向车夫道谢,付了车钱,跟着邢忠与篆儿拿东西进屋。邢忠笑眯眯道:“我的姑娘,你站着罢,别污了一身好衣裳。”
邢岫烟掩嘴一笑,站到一边。
☆、第十五章
一车东西搬完,邢忠觉得破屋都亮堂不少,他喜滋滋地摸摸这个,捏捏那个,道:“嗬,这两匹布真鲜亮,可以做一身顶好的衣裳。哟,这一盒是什么点心,真香。唉,还有这个,这是什么?”
邢岫烟赶紧把长盒子拿过来:“爹,这是宝钗姐姐送我的箫。”
邢忠和覃氏一样,瞬间对长盒子失去了兴趣,去翻看别的东西,心里盘算着能把这些东西当多少钱。他一转眼看见覃氏在屋里躺着,面露不悦:“我说你这人,住了几天富贵地,骨头都住懒了不成,快起来做饭。”
覃氏翻了个身不理他,邢忠又瞪起眼睛。邢岫烟怕父母吵架,连忙道:“爹,晚饭我都买好了,再让篆儿炖一锅汤就可以了,我还给您打了一壶好酒。”
“还是烟儿孝顺。”邢忠转怒为喜。
篆儿把已经积灰的桌子擦了一遍,才将烧鸡和酒放上去,自己提着青菜排骨山药去厨房。邢忠看了篆儿半日,纳闷道:“这丫头怎么越来越勤快懂事了?”
邢岫烟道:“可能是长大了的缘故。”
烧鸡的香味刺激着邢忠,他搓搓手,准备扯下一只鸡腿,邢岫烟已经拿了巾帕过来给邢忠:“爹,先擦擦手。”
邢忠笑道:“去了大门大户以后,规矩就是多。”
邢岫烟无语,平常拿筷子,邢忠不洗手她还忍得了,这个烧鸡要是被邢忠的脏手一扯,她估计也没胃口了。
“篆儿。”
篆儿正炖着排骨山药汤,闻言出来道:“姑娘,怎么了?”
“把烧鸡拿去切成块。”
邢忠道:“弄那么麻烦做什么?”
邢岫烟道:“爹,女儿要和你说件事情。”
“什么?好事还是坏事儿。”
覃氏此时出来道:“要去干活啦,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邢忠转头看向邢岫烟,邢岫烟道:“老祖宗怜惜我们,请我们到田庄上去做活。”
邢忠道:“你们答应了?”
邢岫烟点点头:“爹,是个美差,管酒窖的。”
这还差不多,邢忠想了想,又道:“你呢,你做什么去?”
邢岫烟早就想好了说辞:“老祖宗让我去针织坊,以后就跟着管家娘子做事。”
“那么,咱们去的田庄,管吃管住么?”
“当然,老祖宗面慈心善,只要我们好好做事,不会亏待我们。”
“那敢情好,”邢忠道:“咱们什么时候去田庄?”他等不及要离开这个冬冷夏热的破房子了。
邢岫烟道:“我先写信去问问,咱们也可以趁着等回信的时间把家里的东西归置好。”
邢忠点点头,这时,篆儿恰好端了热腾腾的排骨山药汤出来,覃氏没好气道:“说完了没,还要不要吃饭了?”
邢岫烟道:“爹,这个咱们晚上再细聊,娘一定是饿坏了,咱们先吃饭。”
三人各怀心思地吃饭完,邢岫烟写完信,让邢忠托人捎去田庄,自己则带着篆儿在庙中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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