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史氏匆忙之中遗失的,秦家富贵,史氏的簪子肯定做工精美,值不少银子。今日秦暮被人杀了,他又得了意外之财,简直不要太高兴。冼尘把簪子和银子放进袖子里,却听到了身后有响动。
一丝凉意顺着他的脊背往下划,冼尘往湖边走了几步,一只从湖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冼尘吓得跌坐在地,半只脚踩进水里。秦暮没死,他又活过来了!多日的谩骂侮辱一字一句地打在他的心上,如蚂蚁一般啃食。慌乱中,他摸出了刚放进袖子里的簪子。
诈死的秦暮在水里躲了一会儿,听到史氏和沈度走远,才游上岸。他摸到一个着力点,一边爬上来一边暗自骂道:“小浪蹄子,你等着,我要你们的狗命!”
话刚说完,一支尖锐的东西刺进了秦暮的胸口。
秦暮闷哼一声,抓住冼尘的手,简直要把冼尘的手生生掰断。冼尘手一用劲,拔出簪子。温热的液体喷了冼尘半张脸,秦暮粗喘两声,仰面倒在水里,不动了。
死了,终于还是死了!冼尘短促地笑了几声,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反手将簪子丢进湖里。做完这一切,踉跄着离开。
一路不停歇地跑回家,冼尘趴在门口喘了好一阵子才有力气爬起来。他起身往下一看,才发现包脚的布露了出来,半只鞋子湿湿哒哒的,满是泥水和草。
他挣命一般脱下鞋子,跑到灶台,想把鞋子烧了。然而火点上了,他却始终下不去手。
这是姐姐为他做的最后一双鞋,烧了,他就再无念想。刚点着的火没有可烧的东西,很快熄灭了。冼尘的手颓然落下,他抱着鞋子来到屋后杨树下埋好。
做完这一切,冼尘脱力一般倚着杨树,动弹一下都是奢望。他昏昏然睡了一觉起来,才发现天已经亮了。他摸出袖子里的银子,去买了一双新缎鞋。
冼尘挥挥手,将那天的画面赶走。有什么湿滑的东西爬过他的脚背,他什么也不管,闭上眼晴。
一切尘埃落定,还有什么可烦恼的,也许明日,项上人头就落地了。这也好,很好。他这一生,痛苦远远大于欢乐,早一些结束,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昏昏然,他沉入梦乡,睡了这段时日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篆儿跟在邢岫烟后面默默走着。去看了一场热闹之后,姑娘就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们是来接老爷的,再这么走下去,就到傍晚了。那时候官老爷都回家去了,谁帮她们放了老爷?
正胡思乱想,冷不防邢岫烟说了一句话。篆儿没听清,茫然地站住了。
邢岫烟的脸隐在帷帽后头,看不清楚表情。今日县衙大堂上的一幕对她有所震撼,她亲眼看到了□□的危害,心有戚戚,不知不觉走了许久。
“走罢,我们去接爹回家。”
“啊,好。”篆儿看姑娘终于说话了,心里高兴,道:“老爷肯定等急了,回到家里,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邢岫烟看了看天色,道:“呀,都这么晚了。估计赶不及回去烧菜了,篆儿,咱们买菜回去吃罢。”
篆儿眼睛一亮:“这回买什么呀?”
说到这,邢岫烟就分外怀念现代生活,一个美团就可以下单,还有快递小哥送货上门,自己在家里等着就好,哪里会那么麻烦呢。
邢岫烟叹了一口气,脑子一转:现在没有快递业务,也许以后有机会,她可以发展一下,这事儿先存在心里,慢慢筹谋。
“姑娘,姑娘?”
邢岫烟应了一声,道:“等老爷出来再买罢,哪里有好吃的,他一清二楚。”
“对了,姑娘,刚才看热闹的时候,我好像见着言管事了,官差和他说话,都恭恭敬敬的。”
言泓?真相揭晓,他是应该来关注一下,康平田庄的这一桩命案,总算水落石出。邢岫烟没有想太多,只是点了点头。篆儿看了看左右,又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你知道倩儿么?”
“倩儿,不是和你同在厨房做事的小姑娘么?年纪不大,小道消息却灵通。”
“对呀,就是她。”篆儿道:“我昨日和倩儿闲聊,听说了一件事,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邢岫烟脚步一停,道:“别卖关子了,又听说什么了?”
篆儿道:“言总管以前那未过门的娘子,就是县令大人的亲妹子,所以县令大人待言总管很亲厚。”
邢岫烟道:“那真是可惜了,挺好的一桩姻缘。言老总管看中的姑娘,一定是极好的。”
“可不是,听说那程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也端庄。怪不得她去了那么久,言总管都看不上其他人。我猜啊--哎哟,姑娘,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撞得我的头好疼啊。”
篆儿摸摸脑袋,往前一看,对上了言泓清冷的眸子。她只觉得全身一凉,连忙躲到了姑娘身后。
惨了惨了,言总管要生气了!她怎么这么倒霉,在议论人的时候碰到正主了。言总管不会一气之下把她赶出厨房,让她去干重活累活罢?篆儿只觉得脖颈上凉飕飕的,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邢岫烟也觉得面上有点热,她正想跟言泓道个歉,言泓已经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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