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坐在马车后头,跟着车辚辚而行,她偏头看马车布上的花纹,想着言泓现在是不是在忍受着疼痛。可是里面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他真的是个很能隐忍的人,他的病到底是什么呢,是多年的痼疾,还是一时不慎染上的?
邢岫烟心里一时如乱雨纷纷,多种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止也止不住。怪不得言泓的嘴唇一直没有血色,面色也白得异于常人。一想到他的嘴唇,邢岫烟的额头徒然发烫。广源堂的一幕徒然浮现,那一瞬间的触感,像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抹一抹他的唇触碰过的地方,然而那热度,非但没有消去,反而从额头传到了手指上。她的手指,也跟着灼烧起来。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邢岫烟喃喃几句,继而问前面驾车的车夫:“有水么?”
车夫道:“水囊在车里。”
邢岫烟犹豫了一下,只听得言泓在里面道:“进来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邢岫烟心里咯噔一下,怀疑他又发病了,很快叫车夫停车,自己转到前面进了车厢。抬眸一看,言泓好好地坐在里面,手里拿着一个牛皮水囊。
焦急的神情在她脸上凝结,她讪讪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哪知道这一口倒得太猛,把她给呛住了。邢岫烟伏下身子,一阵猛咳。
言泓道:“邢姑娘,你没事?”
邢岫烟缓了缓,道:“言总管总唤我姑娘,我就不像个丫头了。”
“那么我应该叫你--”
“叫我烟儿罢,”邢岫烟笑道:“在家里爹和娘都是这么唤我的。”
话一出口感觉不大对,这不是把言总管放在她父母等同的位置上了么,虽然她与言泓的年龄差距在那里摆着。
邢岫烟举起水囊又喝了一口,借以掩饰神情的不自然,然而言泓并没有多想,道:“你的父母只是关在一个屋子里不得外出而已,饮食上并没有受什么委屈。等到我处理完富阳村的事情,再回头细查酒窖里缺了的酒都去了哪里。”
邢岫烟轻叹:“言总管辛苦了。我了解爹娘的秉性,他们是该受点教训,才能改一改懒惰的性子。”
“这么说,以后我惩处你的父母,你也无二话?”
邢岫烟苦笑一声:“父母若经过这一次,能脱胎换骨,岫烟感激不尽。”
喝足了水,邢岫烟把水囊捧在手上,递给言泓。言泓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水囊的黑色外皮,更显得她十指纤纤,白如栀子,比小脚还要秀美。
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她细白的小脚,踩在湖边青嫩的草叶上,无措而羞涩。
丹田之中,隐隐发烫,言泓忽然捂住了心腹,热毒又要发作了!
邢岫烟见说话间言泓捂住心腹,连忙道:“言总管,你忍一忍,我请葛大夫过来!”
言泓摇摇头,取出身侧的一个小荷包,倒出一颗碧绿的药丸服下。邢岫烟心道:原来他有药啊,在广源堂的时候为什么不吃,难道是病发作得太快来不及么?
冰凉清苦的药丸沉入丹田,缓解了热毒带来的灼痛。这是入尘道长配的新药丸,加上了天山雪莲,果然药效比以前要好。只可惜他身上只剩下这最后一颗了,其余的在出云手中。若是他不能在这颗药丸的药效期内解决事情,尽快启程回梨园,只怕是凶险了。
邢岫烟见言泓垂首闭目,调整吐纳,只默默地坐在一旁不敢打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邢岫烟腿都坐麻了。在她纠结着要不要换一个姿势的时候,外面车夫突然叫道:“啊,言总管,不好了,劫匪来了!”
劫匪?这辈子加上辈子,邢岫烟还没遇到过。她偷偷掀起车帘的一角朝外看,只见山路一面是山壁,另一面是陡坡,陡坡下一片茂密的树林,而一群高大的麻衣男子凶神恶煞地挡住去路,黑巾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上皆拿着刀斧。
反观言泓一行人当中,似乎没有人会武,只有董叔常年耕作,力气大些。双拳难敌四手,难道他们要任人宰割么?
邢岫烟心中忐忑不已,此时,言泓睁开了眼睛,亮如寒星。
☆、第五十三章
言泓下了马车,董训也从后面的马车过来,拦在前头。劫匪本来对着一行人桀桀怪笑,忽见一道冷静的目光望过来,不由自主地觉得心中凉了一片,笑不出来了。
劫匪头子似乎觉得气势不足,拿刀柄戳了戳身边的小弟,那小弟立刻吼道:“前面的,乖乖把带着的钱财留下来孝敬爷,否则,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原来只是劫财的,董训暗暗吐出一口气。回看言泓,言泓朝他点点头。董训便拱手道:“这位当家,不知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
小弟哼了一声,道:“甭管我们是哪一路的,反正你们惹不起。”
董训道:“我们车上的确有一些财物,愿意孝敬当家的,愿当家的守信,放我们离开。”
“可以。”
董训正要回头命仆从把财物拿出来,却听得劫匪头子阴测测笑道:“财物留下,那一位美貌的小娘子,也要留下。”
他早就发现第一辆马车的车厢上有一位美貌的小娘子,她只是掀帘看了一眼,就让他心痒痒。他正缺一位山寨夫人呢,正好,老天爷就送了一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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