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怀秋没有说话,于氏和老夫人也没有开口。客房里忽然陷入了凝重的沉默。过了一会儿,罗怀秋问道:“皇帝如果是寿终正寝,太子殿下继位名正言顺,为什么还要拖着不肯小殓呢”
于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罗怀秋一眼,罗怀秋赶紧嘴巴。想起罗怀夏之前曾警告过她的话。
罗怀秋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咱们今晚回京城吗?瞧这天气像是风雪欲来,到时候恐怕会封住山道,祖母,母亲,咱们今日就歇在这宝相寺里吧?”
老夫人赞许地看了罗怀秋一眼,“喜娘说的有道理,咱们今日就歇在宝相寺。”其实天气都是借口,如今大行皇帝驾崩,宫中却迟迟不入殓,其中究竟有什么异动谁也不知道。与其巴巴地掺和进去,不如远离京城。
“那哥哥呢?哥哥留在京城里,又是在北镇抚司,会不会有危险?”罗怀秋只觉得自己是个乌鸦嘴。前些日子还在与罗怀夏争论睿亲王会不会起兵谋反,现在大行皇帝就驾崩了,这可不就是给睿亲王一个天赐良机吗?
于氏低头看了看仍在榻上熟睡的天恩,抚了抚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说:“裕嘉自有分寸。”
罗怀秋心底发寒,“可以让哥哥也到宝相寺来吗?”
老夫人笑着摸了摸罗怀秋的头,“喜娘,你别慌。京中局势未必有你我想象的那么紧张。说到底裕嘉也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小总旗,他可掺和不到那些宫闱争斗中去。”
罗怀秋沉默不语,心中焦躁不已,却不知如何诉说。她只是个深居闺阁的少女,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没有分量,况且现在他们在大兴远郊的寺院,更是鞭长莫及。只能祈祷罗怀夏在听了她的劝告后对睿亲王能有所顾忌。
“沈辛良呢?”朱骏安看着身旁伺候的冯程山,皱眉问道。
“督主在乾清宫,守着大行皇帝呢。”冯程山一如既往地恭敬,躬着身子唯唯诺诺地答道。
朱骏安转过头没有说话,他知道作为东厂提督的沈辛良恐怕已经被张居廉他们控制起来了。没有沈辛良,东厂的上万的番子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有可能为敌所用成了祸害。
朱骏安烦躁地在慈宁宫里来回走动,冯程山一直恭顺地守在一旁。朱骏安看着冯程山,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业火,但是他没法向冯程山撒。
“殿、殿下不好了,东厂的徐千户和他麾下两千番役不见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朱骏安刚还在担心东厂的事情,宁诚安就脸色苍白地扑进慈宁宫正殿。
朱骏安神色大变,“怎么可能!活生生两千多个人怎么会不见!京城统共就这么点地方会变到哪里去了?”
宁诚安没有答话。两千多个东厂精锐自然是不会凭空消失,肯定是有人接应,被囤在了别处。接应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朱骏安的手在微微发抖,冯程山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扶着朱骏安在圈椅上坐下,“殿下先别急,人肯定都是在的,他们胆子再大也不至于谋反……”
朱骏安好像是吓坏了,冯程山给他倒了杯六安瓜片被他颤抖的手洒出一半。朱骏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茶盏搁在几子上,平复了一会儿,才对冯程山说:“要不冯程山你去东厂看看情况吧,毕竟你是司礼监掌印,他们东厂的人想来总还是会听你指挥的。“
冯程山犹豫了一下,张居廉给他的指示就是要他守在慈宁宫看好朱骏安别让他出来惹事。但如果冯程山现在就这样贸然地拒绝了朱骏安的要求,恐怕也会让这位看似软弱的太子起疑。冯程山给宁城安使了个眼色,宁城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冯程山心中安了一些,便恭敬地回答朱骏安:“殿下说的是那奴才就去东厂查看一下。谨防外头有变,殿下还是先留在慈宁宫,别出去了。”
朱骏安素白着一张脸,“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快点回来。”
待冯程山离开慈宁宫,朱骏安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重新给本宫沏一壶碧螺春来。”朱骏安略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洒得只剩一半的六安瓜片,吩咐德喜。
“乾清宫怎么样了?”朱骏安懒洋洋地看向宁诚安,问道。
宁诚安也不复刚才的惊惶失措,很是冷静地答道:“督主一力坚持,大行皇帝终于入殓了。但是讣告还没贴出来,恐怕是得等到明天了。”
朱骏安冷笑了一下,“朱载献的动作可真够慢的。都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调不动五城兵马司的那些人。”
“锦衣卫那儿江指挥使和罗世子已经处理好了,会和朱载献一起闯宫,再临阵倒戈。”宁诚安语气平静,讲的话却惊心动魄,“但是金吾卫和神机营是彻底被朱载献控制了。”
有锦衣卫在,金吾卫倒是无所谓。关键是神机营,大量的火器是装备在神机营。若是睿亲王真的发起疯来想宫变,区区锦衣卫怕是顶不住。
朱骏安走到窗前,日头已沉,白雪簌簌地从青灰的天角坠下来,杂乱地堆砌在远处宫室的攒山顶上。道路两旁的四角石灯里烛火摇曳,原本浅黄色的灯光投在积雪上,反射出一片惨白冰冷的光线。石灯差不多半人高,远远望去像是一个个伛偻着身子的小僮,连成一片鬼影幢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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