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传来宋岚焦急地呼声:“星尘回来!”但只闻其声,不见人影,想必也已自顾不暇。
晓星尘白衣胜雪,衣袂翩然,持剑的手在月下白皙有力,面色清冷,并不回头。满山之人本就只有晓星尘、薛洋和聂怀桑不受魇的蛊惑,见晓星尘以身饲魇,聂怀桑一副惊呆的表情,随后咬牙站起,回头看了一眼魔障的聂明玦,料想只有旁人当心兄长的份,便鼓足勇气拔出佩刀若愚,看护辅助江澄。
晓星尘闭目感受迎面而来的强劲妖气,全身投入魇的体内,忽然腰侧被一只滚烫的手掌扶住,耳边传来少年含笑的声音:“道长,你想擒贼先擒王,可得带上我呀。”
他猛地扭头睁眼,还来不及看清薛洋模样,便被薛洋大力搂紧,激烈地吻住。
这件事,薛洋从上一世幻境中就想做了,待方才晓星尘被他撕开衣衫,已不愿忍耐。
此时两人皆已进入魇内,铺天盖地的幻觉朝晓星尘袭来,薛洋作为一位本不在场的探秘者,与晓星尘共享视角。
四百年来,这魇在人心的阴暗面中无孔不入,所设幻想全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唯独奈何不了纯良无邪之人。可人世间本来就是名利场,谁人心底没有妄想痴恶纠缠沸腾,故而这魇所向披靡。晓星尘当年刚下山入世,怀抱赤子之心,是真正意义上的不食人间烟火,丝毫不受蛊惑。而薛洋本就是这残魄幻境中的访客,故而得以保全。但如今心机深沉的聂怀桑,当年竟是纯良一片,着实令薛洋大吃一惊。
然而很快,薛洋就顾不上思考聂怀桑了,因为晓星尘遭遇的幻觉让他越看越触目惊心。
那魇和薛洋一般恶毒,知晓星尘一身清白无垢,就偏要让他染上血污,为晓星尘量身定做的幻境像足了薛洋当年玩的游戏:晓星尘浴血奋战,将魇斩于霜华剑下,却失了双眼。岁月荏苒,宋岚充当起晓星尘的眼睛,两人协力将白雪观发扬光大,终于有一年,晓星尘在棋盘上赢了宋岚,他执起宋岚双手,淡淡地微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薛洋浑身都嫉妒得要发疯,他站在两位道长身后,眼看那宋岚羞涩却温和地点头,那么大的块头,却默默将头依偎在晓星尘肩上。
晓星尘大概对自己有错误的定位,将自己设想成同性道侣中的乾侣。但无论幻觉如何作假,魇必然是依据人心本身的欲望设局,这认知让薛洋握紧怀中的尸毒粉,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过去,一脚踹翻宋岚,将一大袋尸毒粉灌入他七窍,再劫走晓星尘远走高飞。
但他上一世在残魄幻境中害得晓星尘死在怀中,有了深刻教训,只是默然忍耐。
双道结为伴侣后琴瑟和鸣,晓星尘带宋岚上山,去见抱山散人。不料那魇没有死绝,也化作抱山散人和满观师弟的样子,晓星尘不能视物,宋岚又没见过方寸观众人,魇事先窃走抱山散人贴身之物作假,骗得宋晓两人对冒牌货深信不疑,最终晓星尘受到蒙骗,弑师杀弟,亲手屠光方寸观。
晓星尘纵然本领高强,却绝不是抱山散人对手,之所以能胜,全因抱山散人爱徒心切,处处容情。就算最后死于晓星尘剑下,抱山散人不忍晓星尘伤心,亦强行忍耐,紧紧抱住怀中一把白色木剑,默默死去。
那把白色木剑,是她昔年抱养晓星尘后亲手为他打磨的。晓星尘刚蹒跚走路时,她就用这把木剑教导晓星尘剑法,终于教出了这样一个明月清风的好徒儿。
魇能模仿她的声音,她已年迈,辩不过巧舌如簧的魇,她千辛万苦将那木剑抱过来,本来只要将木剑递给晓星尘摸摸,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可晓星尘的霜华已不再犹疑,伴随魇佯装的呼救声,一剑刺穿了恩师胸膛。抱山散人蜷缩在晓星尘脚下,至死不曾服软落泪,却将那把小木剑全力藏好,生怕晓星尘伤心。
此情此景,熟悉入骨!薛洋心乱如麻,他当年用类似毒计陷害晓星尘杀人杀友,心中毫无愧疚,如今他作壁上观,竟不由觉得那魇惹人厌恶,必须去死!
薛洋忽然想起儿时被一次次撵出踹走的私塾,想起私塾上高挂的四个大字。
有教无类。如能得以教化,未必沦为异类。
那魇已得逞,又化出宋岚的声音,依法炮制,骗晓星尘杀死了自己的道侣宋岚。
薛洋冲过去想拉起晓星尘就跑,他知道后面的结果,他害怕这惨烈结果,但他只是共享视角的虚体,手一遍遍穿透晓星尘身体,没人看得见他,没人能被他触碰。
幻觉中,魇化去一切伪装,转为浓墨状的实体,阴阴狂笑起来。薛洋冲晓星尘大吼道:“你别听!”
可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伴随着魇的嘲讽,晓星尘先是微微一怔,再微觉不安。薛洋心疼至极,眼看魇将残忍真相层层揭开,晓星尘浑身都抖了起来。
薛洋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他知道晓星尘会有什么反应。
【好半晌,他才艰难地道:“你骗我。你想骗我。”】
好半晌,晓星尘才艰难地道:“我被你骗了。”
薛洋一呆。
【晓星尘踉跄着举剑朝他劈去,喊道:“闭嘴!闭嘴!”】
晓星尘站得笔直,紧紧握住霜华,面朝喋喋不休的魇,虽然面无血色,却勉力沉静道:“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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