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灾闻言而停,聂怀桑如临大敌地将脖子从剑锋下挪开,用扇子一点点将降灾送入剑鞘里,坐下来气喘呼呼。
“云深不知处,金光瑶能进去,他可是人家宗主的好兄弟。”薛洋恨声道,“进去之后,霜华剑和锁灵囊——不,不对,魏无羡拔掉宋岚的颅钉后,宋岚会把他要去的,会把他要去的。”
“那就好办了!”扇子一下敲在掌心,聂怀桑兴冲冲道,“你看,这段时间呢,就让宋道长先代你保护一阵晓道长,你呢,就在肉骨阵里把骨肉给长整齐了,再让一个人去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找方法。”
薛洋沉吟道:“先放我出去,手不要了,我去求金光瑶进藏书阁。”
“哦?你一出去,是先去找金光瑶,还是先去找宋岚抢锁灵囊?”聂怀桑挠着后脑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薛洋屡次被这不知名的青年道破打算,干脆闭嘴外加闭眼,躺在床上,死气沉沉。
“薛洋,金家够势大了,他不需要多个你来作门客帮他。可是我家很需要。”聂怀桑道,“蓝曦臣可不止有金光瑶一个兄弟。”
薛洋一边装作心灰意冷,一边心中想,是啊是啊,蓝曦臣还有个胞弟蓝忘机,刚把我胳膊卸了。
聂怀桑垂下眼眸,轻声道:“断掉一根小指,很疼吧。肉骨阵虽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通,但需在断肢后半刻钟内催动,且不能事先布好阵法再刻意自残,这么苛刻的布阵条件,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此阵逆生死、改三缺,属于上古禁术,魏无羡也未必很懂,你却一眼就能辨出,想必花了很多心血寻访断指复原之法吧。”
没用的,薛洋暗自冷笑,心道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已经不再沉郁于过去。
“薛洋,你想想,你与晓星尘一别已有八年。十九岁的少年与二十七岁的青年当然不至于判若两人,但如果加上那根小指呢?我好像记得,晓星尘可看不见啊。”
薛洋还是默不作声,聂怀桑尴尬地笑一笑,起身要走,踱步到门口竟还听不见薛洋动静,心中大感失望。
十二年前金麟台,他对大哥提过,平时大哥瞪瞪眼自己就胆战心惊,可那个薛洋在大哥手下引颈待宰尚且满不在乎,无论其人为人如何,但光就胆魄而言,自己十分钦佩。大哥年轻时虽然嫉恶如仇,但选用人才不拘一格,不然也不会从市井挖掘出金光瑶这位义弟,可那时的聂明玦越发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去,聂怀桑只好眼睁睁看着薛洋这块资质不输魏无羡的宝玉落入金光善门下。
十二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聂怀桑想,人也一样。
他刚要推门而出,突然长袍衣摆被降灾剑刺破,牢牢钉在地上。
“无论你是谁,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薛洋已经睁开眼,那是一双明亮如星、熠熠生辉的眼睛,虽然眼底都是凶残和野气,但到底是一张年轻而讨人喜欢、充满少年可爱气息的面孔,“帮我。”
折扇打开。
“好,”聂怀桑正色道,“一言为定。”
人非03
“停住。”薛洋躺在床上,额头青筋爆出,语气冷静,“点灵顺序漏了,净身咒毕,呵气先在纸缯上,然后才是笔,记好。”
他依旧躺在聂怀桑榻上,身着做工考究的墨色锦衣,交领和袖口处都用银线绣了完整玄鸟图纹,是清河聂氏宗亲一级才有资格穿着的族服,取“天降玄鸟,降而生商”之意。最近聂怀桑昭告天下,非说新发现的最古老的聂氏族谱记载先祖为商殷一脉,玄鸟故为族徽,寻常聂氏门生只能着绣玄鸟羽毛纹样的家服。有人嘲笑他道:“商殷之后?真是血统高贵啊,怎么后来祖师爷是个屠夫的呢?”“这样才对嘛。”聂怀桑大言不惭道,“刘皇叔不也沦落到卖草鞋吗?”总之自顾自地非要改旗易帜,连刀都不要求世家子弟习练了。聂氏鲜有女弟子,新家袍凸显的是男儿飒爽英挺之气,薛洋清洗后的脸被浓墨色的衣襟衬得愈发苍白俊美,指点接替聂怀桑的催阵者。
催阵者是从金陵赶回清河的李飞音。她依言改阵,停到最后一步,探手摸了摸薛洋空荡荡的左袖,道:“已长出不少血肉了。催骨愈急,反噬愈烈,按你现在要求的速度,恐怕时刻所受痛楚十倍于断臂,除非家主有令,我不能再加快了呀。”
薛洋不为所动,甚至笑了笑:“李姑娘,这些天我可哼过一声。”
李飞音加重语气道:“正因为你一声不吭,我才按你意思一再加快速度。”
薛洋笑笑,客气道:“好姑娘,你就快些成全我吧。”
“别笑了!”李飞音道,“这样下去,你会活活疼死,我亲眼见过,不止一两个。”
薛洋此时因忍痛生生握断一把木纸镇。他将断了的丢下床,从褥下又摸出一把,用力到五指指尖发白地握紧,笑嘻嘻开口道:“我也见过,一个凌迟到三千刀死的,另一个脓包些,二千八百下就断气了。”
李飞音就看着他,干脆不说话了。
“你若想我好受些,就别害我说话,原本差你劝慰我,反倒累我劝你。”薛洋一口气说出许多话,终于在无休止的剧痛中笑不出来,他闭目道,“阴虎符其实我早能自己造出来,不过是被事情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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