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踮起脚,双手捧住江澄的脸,温柔地啄出一吻,以柔情似水的脸对晚娘脸道,“做这个。”
江澄对聂怀桑怒目而视。
聂怀桑顶着那凶残目光安然若素,对江澄道,“你若以后交了别的道侣,我就去妓院睡人。”
江澄这下不仅满面怒容,而是惊怒交加地看着聂怀桑。
他脑中风驰电掣般想起往事中的一幕——
聂怀桑将双手垫在脑后,宠溺地看着江澄,用哄三岁孩子的语气道:“你若以后交了别的道侣,我就去妓院睡人。”
——皮相看上去颇为单纯可爱的男子对江澄道:“你若不信,随时回来查岗,看我屋子里有没有躺着女人。”
江澄怒不可遏,生生用雄厚的内力冲开穴道,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了。
聂怀桑面沉如水,垂眸将折扇在掌心中打了三下,扬声道:“我既召你来了,还不赶快进来。”
孝乌公从门外暗处低头进来,关上房门,恭敬道:“仙督。”
聂怀桑和上一位主公截然不同,永远挂着一副一问三不知的神色,察言观色这个成语在他身上行不通。
安静了一会,那极具文字天赋却天性直肠子的孝乌公,终究忍不住低声道:“仙督,江宗主会真心帮你、护你的,你干嘛不让他去啊?”
“问问你自己!”聂怀桑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狠狠摔到孝乌公身上,怒骂道,“这是宋岚从平龙岗带给我的,这些事情是怎么被一桩桩搜罗齐全的,鸦巢浑然不知,我要你何用!”
在薛洋结阵入引魂宝鉴后,聂怀桑便堂而皇之地当众拆开了这封信,似乎生平十分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他一目十行地看完这封信,其实当时在场的两位道长各怀心事,谁也不会注意他,但他面上依旧一丝动静也没有,不显山不露水地将信收回袖中,颇有章法地安排人在群英厅外看护掠阵,才施施然离去。推开群英厅的大门,他对着守候在外的江澄还甜甜一笑,牵着他的手五句真五句瞒地说话,直到这时彻底安全了,才露出气急败坏的真正面目来。
孝乌公可就没聂怀桑那样好的定力了。仓促接过信来,三下五除二地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三四张纸,先是匆匆一扫,然而,从第一行起,目光便是一凛,随后双手便开始抖。
聂怀桑强忍怒火,等孝乌公拿着那几张纸,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表情越是冷肃慌张,跪下来道:“仙督,南阳胡氏千百年来一直恪守‘中立不依’的家训,从来不插手任何纷争,连射日之征和围剿乱葬岗都不屑参与,属下实在想不到他们会处心积虑与谁为敌,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掉以轻心,所以你就听之任之,所以你就没有把我嘱咐过的‘利用仙督之便,天下耳目遍布,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的话当真,没在胡氏安插鸦巢眼线,以至于我不净世对平龙岗一无所知,而我聂怀桑今日遭此大辱。”聂怀桑冷笑连连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确实就是完完全全让聂怀桑觉得屈辱的一封信。
信中这几张纸,满满写的都是聂怀桑的“光辉事迹”,分为好几件。
第一件,是聂怀桑如何撺掇莫玄羽自尽,如何在义城置天下世家公子的性命于不顾,如何移花接木玩弄凶器阴虎符,如何装作黑雾人绑架金凌等少年,如何用告密信逼得对家铤而走险,如何在围剿乱葬岗和观音庙中装傻充愣,栽赃、构陷和谋害仙督金光瑶。
第二件,是聂怀桑如何丧心病狂地复活魏无羡以牵制蓝忘机、如何口蜜腹剑击垮蓝曦臣、如何厚颜无耻勾引江澄、如何处心积虑以卑劣手腕窃取并散播蓝氏秘籍、如何伪作种种真龙天命之相,以及如何在仙督之争中数计齐发地算计、挑拨、收买天下各家,不择手段只为登顶仙督宝座。
第三件,是聂怀桑为了巩固仙督权势,是如何暗中利用江氏及属族的各种势力,用帝王心术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貌似礼贤下士,实则心机深沉,不仅暗中培养鸦巢监控天下人的喉舌心思,更是不动声色将本属于各大诸侯的权力一步步收归仙督中央集权。再任他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羽翼丰满,天下便无人能奈何聂怀桑。
除了这些事情外,这封信上还多了一件东西——威胁。信上写着,终有一天,会把这封信抄录多份,送到各大世家人手一份。让聂怀桑……等着自己的死期。
这封信同聂怀桑用来对金光瑶复仇的那封信行文一模一样,所以聂怀桑才会觉得屈辱,所以聂怀桑才如此评价——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仙督当年写信是为了报杀兄之仇,可您与南阳胡氏却无冤无仇,他们大费周折地来算计您,大概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孝乌公道:“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聂怀桑却平静下来,淡淡撸了一把胸前长发,道:“谁是黄雀谁是螳螂,尚无定论。”
孝乌公道:“当年同样一封信击溃了敛芳尊,仙督难道不怕吗?”
“不怕啊。”聂怀桑道,“这两封信乍看上去一模一样,但胡氏这封来信却比我那封告密信,少了两样最关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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