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庄忙拦住她道:“便是出去,也该带上流朱她们。雪路泥泞,你一个人出去如何能行呢!”
甄嬛摇摇头:“若是人多,反而引人注目了。眉姐姐无需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眉庄看她坚持,只得作罢,流朱上来为她系好斗篷,将一个小手炉塞到她手里,方忧心道:“奴婢知道拦不住小主,只请小主拿好风灯,提防雪路难行。”
甄嬛点点头,旋身悄无声息地离去。此刻众人多已困倦,她位份又不高,便是让人看见也不过以为要出去更衣,无人留神。
出了重华宫,甄嬛便依照残存的记忆,小心避开守卫往倚梅园而去。重华宫到倚梅园并不远,虽然寒意袭人,身上衣服厚实也耐得过,约莫走了一刻钟也到了。
甫进园,只见满园红梅开得盛意恣肆,淡淡的馥郁清香萦绕于鼻息之间,似有还无。所幸雪未及扫,小羊羔皮的绣花暖靴走在上面也不滑脚。甄嬛仔细挑了距园门不远不近但开得正盛的一株玉蕊檀心梅,小心翼翼地将小允子剪的小像挂在花枝上,然后把风灯暂时放于枝桠,缓缓跪下。
几乎膝盖接触到雪地的同时,甄嬛敏锐地听到了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心中冷冷一笑,口中仍充满希冀般祝祷:
“信女甄嬛,祈求上天庇佑:一愿父母安康、兄妹平安;二愿,愿吾皇万岁,白首不相离;三愿——”甄嬛微微提高了声线,长叹道:“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话音刚落,身后果然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你这般虔心,逆风怎忍摧残?”
甄嬛故作一惊,闪身躲在花树后。来人轻轻一笑,仅在与她一树之隔处驻足,正是玄凌无疑。他其实已经听全了甄嬛的名字,想起选秀那日绝类纯元的面容,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本来玄凌是要头一个就选甄嬛侍寝的,没曾想她却染了风寒,这些时日忙乱,竟忘了她。今夜重华宫宴饮,他嫌舞乐纷扰,径自来倚梅园疏解胸怀,不想又遇上她。
因此,又笑道:“你既然想与朕白首不离,为何不参拜?”
甄嬛这才如大梦初醒,愕然道:“尊驾是……是皇上?”听得玄凌笑意更浓,这才连忙从树后走出,深深一福:“嫔妾棠梨宫莞贵人甄氏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玄凌怎舍得佳人这般惊慌,忙倾身扶起她,望着那惊恐之下格外惹人怜爱的容颜,舒然道:“雪地寒凉,别动不动就跪。你不在重华宫赴宴,来倚梅园做什么?”
甄嬛微微颔首,低声道:“嫔妾本想摘些梅花回去让姐姐们赏玩,不想来此之后,见园中梅花开得极好,不忍攀折,遂在此应花瑞祈福,求上天保佑能得偿所愿。嫔妾不知皇上在此,私离家宴,又冲撞皇上雅兴,还请皇上责罚。”
玄凌轻轻放开她,爽朗笑道:“你一片赤子之心,何罪之有。况家宴是为内廷和睦,你一心为人,离席亦不算过错。”
甄嬛这才莞尔一笑,福身道:“谢皇上。”
玄凌虚扶一把,伸手为她将松散的玉钗扶正。见甄嬛有些不好意思,略显女儿家的赧意,面色更是绯然,不禁笑道:“你方才祝祷,不还说要与朕白首不离么?怎么如今倒怕了?”
甄嬛静默片刻,方鼓起勇气般轻声道:“天下女子,无一不想与夫君白首不离。嫔妾深知位卑人轻,不应奢望,只是……仍想着或许上天眷顾,成全一片痴心罢了。”
“夫君么……”玄凌喃喃自语,想起柔则只在无人之时会唤的称谓,颇为怀念,“朕从未翻过你的牌子,你的一片痴心又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其实暗藏机锋,毕竟这宫中多的是想获得圣宠却未必对皇上有意的女子。甄嬛看着月色下玄凌眼底的一抹清寒,幸而早有准备,因道:“当日云意殿中,皇上曾问过嫔妾的名字。嫔妾奉命抬头上前,曾得见天颜。或许皇上不会相信,嫔妾……嫔妾……”
甄嬛埋头嗫嚅着不再说下去,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笑声:“……一见钟情,可是?”甄嬛静默良久,方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玄凌便不再追问,显是回忆起当年太液池边与朱柔则一见钟情的场景。
眼看出来的时间已久,玄凌握住她的手道:“时候不早,一同回去吧。”
甄嬛却后退一步,道:“请皇上先行,嫔妾随后就是。”
玄凌愣了愣,转而笑道:“昔日楚庄公有樊姬,汉成帝有班婕妤,而朕有莞卿。然今日只朕与你两人,并无轿辇,亦无需却辇之德。”
甄嬛不禁一笑,终于不再退却,轻声道:“那嫔妾明日开始再做贤妃?”说完又有些懊恼,仿佛一时忘情后的悔意。
玄凌见她显出如孩子般的娇嗔,更是欢喜。果真是……一样又不一样。若是朱柔则,或许会执意推却,但甄嬛推却过后又脱口而出的真心,似乎又多了一分可爱。遂笑道:“贤妃虽好,却少了趣味。你这样,很好。”
言罢,便与她携手同行,踏着满地碎琼乱玉往重华宫而去。
☆、棠梨莞嫔
玄凌与甄嬛倚梅园偶遇、同归重华宫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紫奥城,合宫上下传诵着棠梨宫莞贵人入宫三月不得侍寝,一朝得见天颜便是这般羡煞旁人。有羡慕嫉妒如丽贵嫔之流,更是在次日给皇后请安时拈些酸话,只差把“狐媚惑主”四字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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