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略微一想,神色不豫,然看甄嬛虽浅笑盈盈,但那眼底却隐隐含着一丝微寒,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遂“哼”了一声离开。
待围观的秀女散开,甄嬛又对安氏一笑:“今日甄嬛在这里多嘴,安姐姐切莫见笑。嬛儿见姐姐孤身一人,可否过来与我和眉庄姐姐做伴,也好大家多多照应,不致心中惶恐、应对无措。”
安陵容自是满面感激之色,娇怯怯垂首谢道:“多谢姐姐出言相助。陵容虽然出身寒微,但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甄嬛不免矜持两句,也乐得让安陵容感恩戴德。一时眉庄又走上前来,说:“这是皇宫禁内,你这样无法无天!叫我担心。”又对安陵容笑言:“你看她这个胡闹的样子。哪里是一心想入选的呢?也不怕得罪人。”
安陵容毕竟出身差些,衣裳虽是新做的,但衣料普通,显而易见是坊间寻常的作料,失了考究,首饰也成色一般。甄嬛已下定主意不让安陵容进宫,便也不曾在她穿戴上留心,只道:“从来英雄不问出身。姐姐自有动人之处,纵使不入宫闱,也定然会有好结果,无需妄自菲薄。”
正说着,有太监过来传安陵容和另几位秀女进殿。甄嬛微微一笑,和眉庄牵着手归位继续等待。
方坐下便有小宫女上来奉茶。甄嬛和眉庄各自从荷包里取一锭碎银子赏她,那宫女喜笑颜开地谢了下去。
眉庄见宫女退下,方才忧道:“刚才好一张利嘴。也不怕得罪新晋的宫嫔。”
甄嬛却摇摇头,慢慢吹散杯中热气,徐声道:“凭姐姐之聪慧,定能看出夏氏虽家世尚好,却断然入不得皇上的眼。安氏出身是差些,但即便落选,也念着咱们的好,总会有些用处。”
眉庄点点头,含笑道:“你说的果然有几分道理,无怪你爹爹自小便对你另眼相看,赞你‘女中诸葛’。当然,安氏也的确可怜。”
甄嬛微笑说:“这是一层。此外,姐姐也知道,家兄尚未娶亲。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妻。我观安氏规矩懂事,若是能有缘,总比京中那些不知根知底的贵女好些——姐姐看夏氏就知道了。”
眉庄听到后来,不免掩口笑道:“听听,这方才是你的小机灵。你还不知落在哪里呢,便开始操心兄长的婚事了。”
甄嬛不置可否,自然不能告诉眉庄自己十有八|九会中选,只淡淡一笑道:“以我对兄长的了解,他是不愿娶一个自己不喜爱的女子的。这也不过是妹妹一厢情愿罢了。”
今届应选秀女人数众多,待轮到甄嬛和眉庄进殿面圣时已是月上柳梢的黄昏时分。泰半秀女早已回去,只余寥寥十数人仍在暖阁焦急等候。殿内掌上了灯,自御座下到大殿门口齐齐两排河阳花烛,洋洋数百枝,支支如手臂粗,烛中灌有沉香屑,火焰明亮,香气清郁。
甄嬛与眉庄和另四名秀女整衣肃容走了进去,听一旁引导内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内监唱名然后一一出列参见。
前几名秀女显然不遂帝心,到眉庄时,果然不出所料地“留用”了。甄嬛并不奇怪,论家世论容貌论品性,眉庄都出类拔萃。
而玄凌……甄嬛微微抬头望向上方的皇帝,似笑非笑。其实有时她觉得玄凌与她很像,若她有朝一日真得成了皇后,也正好相配。
正想着,司礼内监已经唱到她的名字,“吏部侍郎甄远道之女甄嬛,年十五。”
甄嬛上前两步,盈盈拜倒,垂首道:“臣女甄嬛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皇帝轻轻“哦”一声,问道:“甄嬛?是哪个‘嬛’?”
甄嬛腹中冷笑,温婉从容 :“蔡伸词:嬛嬛一袅楚宫腰,正是臣女闺名。”
皇帝一听便来了兴致,抚掌笑道:“诗书倒是很通,甄远道很会教女。只是不知你是否当得起这个名字。抬起头来!”
甄嬛自然听命抬头。皇后亦道:“走上前来。”说着微微侧目,旁边的内监立即会意,拿起一杯茶水泼在她面前。甄嬛只道这招太过无聊,仍装作视若无睹,稳稳当当地踏着茶水走上前两步。
皇后含笑说:“很是端庄。”
只见皇帝抬手略微掀起垂在面前的十二旒白玉珠,愣了一愣,赞道:“柔桡嬛嬛,妩媚姌嫋。你果然当得起这个名字。”
甄嬛毫不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出了惊讶和怀念,心道果然不错。“朱柔则”三个字,或许将是她最坚实的倚仗。
皇后随声说:“打扮得也很是清丽,与刚才的沈氏正像是桃红柳绿,很是得衬。”
话虽如此,甄嬛依旧听出了皇后话里一瞬的凝滞,或许是想起了被自己害死的长姐,此刻心中也会有一丝恐惧吧。
她只觉可笑,低低垂首,依旧温柔良静,只略略露出些小女儿的羞涩,更让玄凌怜爱万分。遂含笑点点头,吩咐命司礼内监:“记下她名字留用。”
一如所愿,甄嬛于是躬身施了一礼,默默归列。见眉庄朝她灿然一笑,只好也报以一笑。等这班秀女见驾完毕,按照预先引导内监教的,无论是否中选,都叩头谢了恩然后随班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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