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她走到村东口的时候,看见了围坐一团的村民们。她瞧不清人,只听得见卖包子的摊主的声音,循着声找去,不知不觉地挤到了圈子的内侧。
她不光找到了摊主,也看清了那道士的模样。那人穿着黑白两色的长袍子,背上背了个拂尘,脸白得像面粉,脸的上半部分比下半部分宽很多,黑胡子虽然长但是稀疏。他的面前坐着个小伙子,他的手在他头上摸了会儿,念念有词,“你这人是个结结实实的水命,可不能干地里的活,否则不仅颗粒无收,恐怕还得有血光之灾,你得去打铁,不消三年,定能打出柄让你发大财的好剑。”
“嘿,真神了。”阿药听见身边有人说,“大柱之前种地的时候可不是摔折了腿。”
“道长!下一个该算我了!”
“滚边去,明明轮到我了!”
周围渐渐闹了起来,但那道人却不慌不忙地捋着胡子说道,“诸位稍安勿躁,这命数啊,贫道这天眼啊,也不能常开,今日只能开最后一回了……贫道有个习惯,这最后一次天眼,得开在有缘人身上。”
他这样说着,在在场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却落在了阿药的身上,说道:“这位小友,可否上前来?”
阿药愣了一下,正想要转身就走,却被身后的人推了上去,那道人看上去有些岁数了,动作却不慢,一把将她胳膊抓住,上头的力道竟让她挣脱不得。
“唔,吾看这位小友虽是命途多舛,却颇有仙缘呢。”道人说道,“不如,你就拜贫道为师,学学这天命之术?”
他看上去仙风道骨,比琵琶靠谱不止两倍,但阿药莫名一阵恶心,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了,我已有师父了,我师父也是修道的。”
“是啊是啊,道长,她已经有师父了!”有人说道,“您要收徒弟的话……您看我怎么样?”
“对呀对呀,还有我!”
道人比了个手势,周围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阿药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还真有些担心被这道人看出身上有琵琶的妖气,到时候少不了又是诸多麻烦。但那道人轻笑了一声,将她放了开来,“那还真是可惜啊。”
她感到后脊一阵凉意,也不同他多话,连包子也不想买了,挤出人群匆匆地就离开了村镇。
然而在半路上,她又瞧见了那个道人。
“如此灵力……定是个灵童了。”道人抚着他那拂尘,眼中闪过莹莹的绿光,“甚好,甚好。小友,你我有缘啊。”
“我看不是有缘,是你纠缠不休才对。”阿药冷声道,她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这一带的地形,思考着最佳的逃跑路线。
“有缘,自然是有缘。”道人一甩拂尘,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顿时扑灭而来,“再吃一个你,何愁我大道不成呢?”
第6章 第六章
“你是什么怪物?”女孩努力地不让自己露出害怕的情绪,瞪大了眼睛问道。
“贫道是白龙山的修士。”即使是在说明了自己的险恶用心后,这名道士也依旧保持着那样彬彬有礼又装腔作势的说话方式,当真是又古怪又恶心,“虽说如今需要做些不得已之事,但只要能得道,这些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什么叫无关紧要的。”阿药冷声道,“你为了一己私欲害人,这哪里是无关紧要的事?”
“唉唉,小友此言差矣。”道士叹息道,模样与那些真正劝人向善的同行几乎一模一样,“待我得道成圣,不过是眨眨眼、抬抬手就能救人于水火,那时候我做下的大功德难道还抵不过这些小小过错吗?”
人若是无耻到这个地步,那他的恶行大概就真的是如同磐石一般无转移了。
阿药不想劝服任何人,琵琶一直三令五申地告诉她,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大道理说得再漂亮也不会有人理解的。她同道士的这些无意义的对话,只是为了给她的逃跑积蓄力气罢了。
逃跑。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琵琶知道阿药身上的灵力对于妖怪而言有多大的吸引力,也知道妖怪中为了得到力量不惜冒巨大风险的蠢货也不在少数,所以每次离家前她总会留给阿药一面红幡,据说是截教一无聊弟子仿照女娲娘娘招妖幡所做,虽不能够号令群妖,却足以迷惑一二寻常妖物的心智。遗憾的是,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千年琵琶精也不能够做到面面俱到,至少她没有教过阿药对上入了魔的人类时应该如何处置。
或许是获知了她的意图,道士不再多话,他那如白面一般的脸上浮出浓重的青色,嘴唇两边慢慢钻出两根略略内弯的犬牙,他高高扬起拂尘,像是钓叟挥出钓竿似地将它甩了出去,拂尘上的白毛霎时变得极长,如同一条长鞭一样伴着飒飒风声向猎物划来。
早有准备的阿药就地一滚,略有些狼狈地躲过了这一击,她来不及庆幸,也来不及管身后传来的“砰”是什么,就慌慌张张、手脚并用地向山林的深处跑去。她没有那种看上去很有用的拳脚功夫,琵琶说太早学习这个对她没有好处,因为同样的理由,她也没有教她那些能呼风唤雨的法术。阿药努力地奔跑着,心想如果这次能活下来,真该好好地同琵琶商谈一下这些事宜,她现在所知晓的唯一还算好的消息是这道人不是什么碰也碰不着的鬼怪,只要他的躯体是实实在在的,她或许还有得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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