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看向阿药的目光中写满了“怒其不争”四字,然而阿药却依旧不为所动。她伸手触了触脸上的红肿,实际上哪怕不敷药凭她自己的愈合能力那里也已经恢复了,只不过方才那药膏带来的冰凉感受能够让她发涨又混乱的脑子重新平静下来。
“师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又不惧鬼神之说,今日缘何这般反常?”她皱眉思量道。
琵琶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年纪大了,不打算再演戏了呗。”
这样的理由自然是不足信的。阿药沉吟片刻,忽然向一旁的出尘询问道,“你昨日应当仍是侍奉在师父身边,可曾听他说过什么?”
出尘低眉顺眼地答道:“大人昨日曾经收到过一封信,似乎是说有一位精通卜卦的高人到了大兴附近,因而他准备今日去拜访一下。”
“这么说来,他是被告知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大失所望,因此积攒了一肚子怨气吗?”琵琶饱含着恶意揣测道。
“能让师父这般失态的,除了大隋也没有什么了吧。”阿药想着这几日练习精神异术的听说的一些小道消息,“大约是当今圣上他时日无多了吧。”
“你这猜测可比我的还要不靠谱。”琵琶说道,“即便杨坚驾崩了又如何,除非杨广也跟着一块没命了,杨素才会大惊失色一小会儿吧。”
“小姐既然如此担心,为何不自己去问大人呢?”一直沉默的出尘开口道。
“你是疯了吗?”琵琶想也不想就反驳道,“问什么?问什么时候再挨第二顿打吗?”
“大人是宽宏大量之人,方才应当只是一时情急,现在应当已经冷静下来了。”出尘劝道,“小姐在大人身边数年,大人对小姐的秉性也应当是知根知底,他应当能理解小姐会有这样的举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绝不是对他心存忤逆之意。”
她所说的都恰合阿药自己的想法,这不禁让她高看这婢女一眼,犹豫片刻后,阿药问道:“那若是师父还没有消气,还要来责打我,我又该如何呢?”
“自然是跑啊。”出尘回答道,“不让长辈背上暴虐的罪名,也是孝道啊。”
这一句出口,便连琵琶也不得不承认出尘的才干了。
难怪她能够入杨素的眼,被他派来为阿药撑场面。
“不过,我想我应该不用去了。”阿药说道,她看向窗外,从她的房间正好能瞧见在院落中包含暗示性的语言恶心着小彩的茶仙,“师兄应当已经去找师父了吧,回头我问他便行了。”
然而她未曾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去询问,杨拓便同杨素匆匆地进宫了。
她用了一些小手段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宫中杨坚病重,急召重臣入宫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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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神阙看着册子上那简短的告别,感到心口堆积的郁气又多了一层,他恨恨地合上了册子,心想人类果真是虚伪又薄情的存在,口口声声说什么和他是朋友,每次都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急着离开了,只怕他在她的心里还不如她那条狗重要,更不用说和她那些人类朋友相比了。
若有一日,他和她面对面的相见……他定然……定然……
“定然”了许久,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并不是他做事不够果断,并不是他计策不够充足,也不是他的怒气已经消散了。
只是这种设想带来的尴尬感击退了他的愤怒,让他产生了无所适从之感。当面交谈和书面交流不同,至少他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伪饰自己的语言和神态,先不说人与妖的种族差别,堕神阙的自知之明告诉他,哪怕是在同类面前,他也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存在。
对于那个“王大红”在同他见面后依旧愿意和他做朋友乃至更进一步这件事,他实在没什么信心。事实上,如果他们没有走上刀剑相向那一步,他已经需要知足了。
“这种事情不是我需要想的。”他对自己咬牙切齿地说道,“黑狱的利益是一切的优先。”
“很不错的觉悟,希望你能有与之相匹配的作为。”
堕神阙身体岿然不动,只是神情中那些许的阴郁纠结霎时褪去,只留下冷漠与阴郁,冷声说道:“这里是本相的府邸,鬼王就这么喜欢做不速之客吗?”
在上次随鬼王参加议和回忆回来后,堕神阙便正式被提为了黑狱两大妖相之一,虽说与另一位妖相夺首妖魁地位持平,但是他的能力远远超出他,这就使得他在黑狱的实际地位仅仅在狱天玄皇之下,与鬼王不相伯仲。
因此,鬼王不加任何通报,直接进入他府邸的举动可说是十分失礼了。
“实在是抱歉。”鬼王虚伪地笑道,“你升迁得太快,我还没有习惯呢,只当你依旧是那个羽翼未丰的小妖呢。”
“那鬼王可要尽快习惯了。”堕神阙也同样假笑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升到了鬼王的头上,那您不是更不自在了吗?”
“在黑狱,地位超过本王的只有玄皇一人,堕神阙,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我对玄皇的忠心没必要对鬼王你解释吧。”堕神阙冷笑道,“鬼王如此形色匆匆,可是又遇上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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