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你看看。”
“这是?”少侠本没意识到什么,吊儿郎当地就着男人的手把纸团展开,只扫一眼,脸色霎时变了。
“王富贵失踪了。”
“哦。”方思明挑挑眉,并不大惊讶。
“不知道信是谁写的,大概是个女人。”
没兴趣。
方思明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三个字。
“明白了。去吃饭吧。”他站起来,把缠在身上的少侠撂在地上,起身穿衣。
“咱们真的不去看看吗?”少侠歪头,“跟我去吧……如果是平白丢了爹,小姑娘挺可怜的。”
“人求的是蒙面怪客,又不是我。”方思明联想到那句“剑挑方思明”,眉毛一抖,“到时候又有小姑娘朝你泼洗脚水,我杵着碍眼。”
“她们哪敢!求你了。”少侠琢磨出几分吃味来,心里一喜,“还不是你不肯和我一道的缘故……上次,我一个人被关在马厩里关了大半宿,差点没冻死;上上次,那个奸商的飞镖走得贼快,我要是再慢一点点,只要一点点……”
唉。方思明叹口气,想到偶尔大半夜把他拎回来的情形,觉得脑壳有点疼。
“再说了,你若真不想去,把它找出来做什么呢……”少侠小声嘀咕,没敢说出口。
“就那么一次。”
王富贵其人,和他的名字一样阔绰。乐施好善、富得流油,别说小小的泗水镇,便是整个广陵,十座坝上有八座都写着他的大名。可奇怪的是,没人晓得他做什么发的家,更没人晓得他祖上姓甚名谁,他好像是个鸡蛋似的孤零零地长在这泗水镇,却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传说这家伙抠得很,下了死规矩,饭里一天只能有一颗油星。”说这话的时候少侠已经走在去往王富贵家的山间小路上,田间草长,扎得人脚脖子发痒。望望天边太阳将落,他回过头对方思明伸手,“你小心些,这里还湿。”
“先看着你自己吧,我可没瞎过。”方思明觉得有些好笑,微微一皱眉,“寻常人会把房子盖在山阴么?”
“谁知道呢,”少侠撇撇嘴,仍是把他的手拉过来,攥在手心攥紧了,“若说是你,盖在山阴我倒是不奇怪。可王富贵听风评明明就是挺活泼健康一人……”
喂喂喂。
方思明送他了个微妙的白眼,少侠嘻嘻一笑,脚上正正好被绊了个正着。
“谁把砖头放这鬼地方……”
“砖头”在黑暗中冒着绿莹莹的热气,显出几分可怖。
“别动!”方思明压低了声音,把少侠拉到身后,“这坟头很怪。”
阴恻恻的气息像蛇一样顺着脚腕蜿蜒而上,两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还走么?”少侠偏头,不像是在“问”,倒像是在催促。
“当然。”方思明眯了眯眼睛,“我这辈子见的坟墓也不少了,再多几个也不多。”
“小女孩还在里头呢。”
王富贵的家安在凉山最最中心的拗口里。山道蜿蜒曲折,林子又密,榕树枝跟爪子似的勾人衣衫,走几步便分不得东西。等望见那王宅的灯火时已是日暮,少侠抬头一望方思明,便噗嗤笑了。
那人微微蹙着眉,表情冷淡,本来是冰雪似的模样,可偏生在那把雪白的长发上黏了几颗碧色的卷耳,绿莹莹的,顶活泼俏皮地一跳一跳。
“怎么搞成这样子?”少侠憋笑憋得肚子疼,“不行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低点儿头!”他垫了脚,帮方思明一颗颗取下来,拿在手心跟他眼前一晃,“真是不得了,果然是招人,连招的果子都比人家多些……”
“烦人。”方思明看了那把卷耳一眼,脸不晓得为何红了,甩开他大步往前走。
“诶你等等呀,深山老林的我怕!”少年嬉皮笑脸,甩着手中小绿球,几步跟上去。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嘘!”
面前是个普通的三进院落,窗户紧闭着,静悄悄的不闻人声,只偶尔有几条树影从屋顶掠过。两人对视一眼,便一齐翻身上了屋顶。屋内没有半点灯火,连月色都比别处黯淡些。在这惨淡的月色里坐了个约七八岁的女孩,红绸衣衫,不动也不笑。
“你去看看。”方思明推了推少侠的手肘,“从大门走。”
“你不走吗?”
“我去别处瞧瞧。两个男人,别吓着小孩子。”方思明说话间系上了少侠那副“蒙面怪客”的锦缎面罩,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事情喊我。”
“知道了。别拍头,我又不是狗。”少侠嘟囔一声,翻身落地,轻轻扣响了那扇楠木大门。
“有人在么?有人在么?有……”
第三声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混合着老家具味道的寒气从门缝里溢出来,弄得少侠一个哆嗦。
“请问有什么事吗?”开门的是个面色浑浊的老妇人,口齿却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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