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向陈氏行过礼,又朝着黛玉福了福身子,一双眼睛也一直盯着黛玉在瞧,“林姑娘……这些日子身体可好?太太还时常惦记着,说您每日要喝人参、燕窝,到了秋天日子就难过,一入冬更是要小心调养……”
柳五儿听着,就似笑非笑地看了周瑞家的一眼。
黛玉这一年多时间在林家住着,得到的是陈氏和风细雨一般的照顾,林家也没有什么值得她上心、或是多想的事,再加上误打误撞地解开了系在宝玉身上的心病——心病去了、心情好了,黛玉身上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上一年去陈家做客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有多羸弱了,不然陈家的老爷和夫人也不会想着为儿子聘娶一个病秧子回家做媳妇。
周瑞家的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柳五儿自然是听明白了,陈氏和黛玉也不蠢,肯定也不会听不出来——但是她们两个谁都没有理会周瑞家的话里的意思。
黛玉淡淡一笑,“劳烦二舅母挂心了,我去年就没犯咳嗽,今年这病倒像是从根子上就好了似的。”
陈氏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转了话题,“听说你们家有好消息了?黛玉同你们家二姑娘姐妹情深,□□叨着呢,不知道二姑娘说了哪户人家?”
周瑞家的明显迟疑了一下,她原是预备着黛玉问起宝玉和宝钗的事的,先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没想到陈氏和黛玉问起的却是迎春……
“二姑娘的婚事是大老爷那边说的,我们太太不好越俎代庖,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只知道是姓孙,也是武将出身,和我们家是门当户对的。”
周瑞家的或许是带着些许炫耀的目的来林家的,但是迎春的事她又不熟,说出来支支吾吾的,自然达不到炫耀的效果。
陈氏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什么时候成亲?”
“二姑娘定了出嫁的日子,是十一月初,宝二爷娶亲定了十一月底——赶在腊月之前。”
“这么急?”黛玉看了陈氏一眼,又去看周瑞家的。
如今刚过了中秋,距离十一月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虽说分属两房,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操办两场婚事……而这两场婚事,注定都要由凤姐忙着操持。
柳五儿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陈氏没有留周瑞家的太久,又问了几句话,问明了几个要紧的日期,就让人把周瑞家的请了出去。倒是周瑞家的自己,临走还透了些薛家的消息出来,“我们家姨太太也说,什么好事都赶在了一年。他们家大爷也要娶亲了,就在下个月,这可不是都赶在一起了?”
柳五儿微微一笑:宝钗的年纪比迎春还要大几个月呢,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年底出嫁,她生日又大,几乎就是卡着十六岁和十七岁的边。黛玉今年才十四,再等两年也还等得起,倒是用不着去凑这一波热闹。
周瑞家的一走,黛玉就告辞了陈氏,带着柳五儿回了偏院,看了看绣架上的半成品,又吩咐柳五儿:“去找些我早先做好的针线出来,特别是寓意吉利的,先预备出来,到时候好给外祖母那边送去。”
薛蟠成亲,这自然和黛玉没什么关系——黛玉和薛蟠连面都没怎么见过,林家和薛家也没什么别的交情,这一次的礼黛玉倒是可以省了。但是迎春、宝钗、宝玉这三人的礼,却不能轻忽。
宝玉和宝钗一娶一嫁,这里面的讲究就更深一些,之前做好的那些针线,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柳五儿正为了这些事发愁,谷妈妈却又匆匆忙忙地进了偏院,瞅着黛玉在里间做针线,柳五儿却在外间翻找东西的工夫,示意柳五儿出来说话。
“谷妈妈?有什么事找我?”
谷妈妈又瞄了屋里一眼,确定了没有别人注意到她和柳五儿说话,才低声道:“可了不得,那边府里的那位宝二爷不知道怎么跑过来了,吵着嚷着要见堂姑娘——五爷偏偏就不在家,我们也不敢放任他在外面瞎嚷嚷,免得败坏了堂姑娘的名声,只好请了进来,拘在五爷的小书房里……”
柳五儿紧蹙着眉头,“五爷不在,太太怎么说?”
“太太让我过来问你呢,是让堂姑娘见那位宝二爷一面,还是……”
“不能见面!”柳五儿断然道,“现在见面,说出去成什么样子?”她又想了一下,“太太那边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我去前面看看好了。”
在这件事上,她对陈氏是有一点不满的——她以为按照陈氏的为人作风,是会把宝玉给直接送回贾家的,让人过来寻她一个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讨主意,这本身就不像是大家主母会做出来的事。
不过,这样的不满,也就在心里微微一动。柳五儿顾不上细想,叫来雪雁叮嘱了两句,就跟着谷妈妈匆匆去了外院。
宝玉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贴身小厮茗烟愁眉苦脸地站在林栖的小书房外,见柳五儿过来,忙迎上去,“紫鹃姐姐,你等下见了二爷,可千万小心说话……”
柳五儿听了一怔,心下顿时就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果然,茗烟下一句就说道:“我是被二爷逼着带他过来的——眼睛都直了,只说要找林姑娘当面说清楚,我劝都劝不住,也不敢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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