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岳感到身子发烫,这是属于赢政的愤怒,他感到头重脚轻,一阵晕炫,一头朝下裁了下去。
顾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梦见小小的婴孩蜷缩在一个美艳夫人的怀里,藏在一户人家的马厩里,外面杀声震天,是愤怒的赵军在长平之战后,瞪着血红的眼睛要找到秦国质子,要他为被活埋在长平的四十万赵军陪葬。
但是父亲早在赵兵来时抛下他们母子,独自贿赂了守城门的人,急急地逃回了咸阳,做了当时独宠后宫的华阳夫人的养子,不久便在吕不为和华阳太后的运作下被立为太子,重新娶了女人,生了儿子。
从三岁到十岁,他与母亲东躲西藏,蓬头垢面,睡过马厩,睡过田垄,少年赢政夜晚看得最多的,便是天空中明亮的星星,和比星星还灿烂的,母亲赵姬那双黑黑的美丽的眼睛。
这个美艳的女人,从最初的层层华服到简约高贵的宫装,再到粗衣布钗,她用那并不怎么聪明的大脑和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像一只笨拙的母兽,不计后果不计名声地养大了儿子。
但是,这个笨拙的女人,总是被男人利用,这次,更是付出了自己的真心,为那个权利欲和他的物事一样膨胀的男人生下两个孩子。
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双手高高举起一个小男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顾岳吓得直直坐了起来,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拭去他一额头的细汗。
“我要杀了他。”大王的眸子里闪着痛苦和愤怒。
“好,回去以后,我们从长计议,他,已经走了。”蒙恬的声音低沉温润,带着一股抚慰一切的力量。
顾岳点了点头,站起来,向外走去,到达赵后门口的时候,兄弟俩很默契地分立在左右两侧。
屋内坐着一个美艳的华衣夫人,正神情恍惚地低着头,她怀中的两个小男孩,一个帮她试泪,一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娘,政儿来看您了。”顾岳想起赵后也曾这样抱着自己,声音有点哽咽。
赵后猛地抬头,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她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赢政,半天没动。
顾岳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在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有两大串泪珠滚落,顾岳伸出手,想帮她拭去,但还没触上她的脸,便被一只小胖手霸道地打落了。
“你是谁,不要碰我娘。”
赵后有点慌乱地把小男孩抱得更紧,像一只母狼受到了威胁,顾岳的眼泪唰地流出来。
曾经的娘,也远了。
顾岳站起,朝门外走去,他走得很慢,心里万般期望着赵后能叫住他,抱住他,像小时候那样,坚定地告诉他:“娘,永远保护我儿。”
但直到门口,他也没听到娘的声音,他回过头去,看到的是紧紧依偎的娘三,看向自己的目光有惊恐、有忌惮、就是没有温情。
顾岳猛地转回头,大步走了出去,到院中的时候,他飞快地跑起来,找到门口的马,他骑上后发疯般地朝原路驰去。
赢政当年就这样,像一头受伤的幼兽,狂奔在这广袤的原野。
顾岳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暴燥,他不断地调整呼吸,在蒙恬的马呼着白气赶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顾岳终于强制自己慢了下来。
“王上,看,又到了那条小河了,咱们下马休息一下吧?”蒙恬看了过来。
顾岳下了马,走到昨天晚上坐的大青石上,闷闷地坐了下来。蒙毅忙着去找水,蒙恬守着大王。
后面一阵马蹄声急,顾岳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二十余骑黑衣蒙面人策马急驰而来,明晃晃的刀尖在阳光下闪着汹汹杀意。
蒙恬拉着顾岳,快速翻身上马,向前急驰而去,但他们的速度显然不是这伙江湖杀手的对手,在跑出去二里地后,便被二十几个人围在中间。
“你们是谁,知道我是谁吗?”顾岳平静下来,想尽量说服这伙剑客。
但这伙剑客却很职业,拿钱办事,也不答话,只是配合默契地合围上来。
赢政这具身子,还是有一定的武功底子的,但也就是入门初级,防身招数多,进攻招数少。
蒙恬虽然出自将门,但毕竟年少,又分出精力护着顾岳,在拼命接下数百招,杀死四个剑客后,渐渐呈现出体力不支的迹象。
包围圈在迅速缩小,两个少年背靠着背,举着剑,对着眼神阴冷的杀手,准备好最后一搏。
急促的马蹄声迅速由远及近,听起来不下千匹,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看起来年龄最大的那个人对着众人点了点头,收了长剑,飞速离去。
大队人马眨眼到了眼前,当先一将黑甲白袍,姿容俊秀,他抬手一挥,一半人马便向前追赶黑衣人。
年轻将军跳下马,快走两步,跪倒在顾岳面前。
“昌平救驾来迟,让王上受惊了。”
昌平君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一双丹凤眼很是带感。
顾岳上前扶起他,很亲切地说了声“昌平君辛苦了,请起。”
看到王上的衣服被剑划破了好几道,昌平君忙解下白色披风,上前披到顾岳身上。
顾岳止住了那只要帮着系带子的手,他自己边系着带子,边吩咐道:“给蒙恬也找个披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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