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从祖父临终前嘱咐过我,要我照顾好小叔叔,还有陆家,外面群雄乱起,处处危机,议绝不可能让小叔叔涉险,望小叔叔理解。”
陆议声音很淡,像湖面吹过的清风,却坚定把湖面上一切不合时宜的涟漪通通带走。
陆绩终于恢复了这个年龄的孩童该有的样子,呼地站起来,跳上倚栏,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大喊道:“议,书房里的书都让我翻烂了,小小的吴郡已经没有一个大儒能教得了我,古人说:”今闻道,明可亡“,议,我宁愿死在游学的路上,也不要腐烂在这方小小的陆府里“。
陆议浓密的睫毛闪了闪,脸上却还是平静无波。他低着头,还行着后辈的礼,朝陆绩道:“顾家大朗与小叔叔齐名,却踏踏实实地在家里研读,小叔叔若真地学有所成,不妨在家指导一下陆家子弟,也好光耀我陆家门楣。
“那几个小子,笨得很,看着闹心,不教!“陆绩扬了扬头。
“那您教教暄儿吧,她也该启蒙了。”陆议握着陆暄的手,把还在发呆的她拽起来。
抬头看到哥哥示意自己跪下磕头,迷迷糊糊的陆暄扑通跪了下去,没有方向感地磕了三个响头。
陆绩白了她一眼,“小丫头倒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就是太多愁善感了点。唉,将就这吧”,说完便扬长而去。
直到哥哥嘱咐自己要遵师重道,陆暄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磕的三个头是拜师用的。
陆绩回到自己院子,找出一把大铁戒尺,想想那弱鸡似的小侄女,摇摇头,又翻了半天,换了把木头的。
第二天,和顾岳练完剑后,陆议迟疑了下,说道:“顾兄,明日起,我恐怕不能来了。”
顾岳抬眼看过来,问道:“为何?”
“明晚我要押批货出去,一个月内恐怕回不来。”陆议看着他道。
“是吗?这么长时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顾岳想着趁孙权还没担起担子,出去玩一玩也好。
陆议的眼睛亮了亮,声音却是四平八稳地老成:“顾兄要征得顾伯父的同意才好。”
“好,明天下午我去你家找你。”顾岳扛着剑,临走前,扯下一朵槐花,塞进嘴巴里,甜丝丝的,很好吃。
吴夫人很有远见和胸怀,当顾岳提出要出去游历时,她答应地非常痛快,好像自己的儿子本该如此。
陆议骑着马,等在大门口,金色的太阳慢慢地落下去,一道五色晚霞出现在天空。
“走吧,公子,天要黑了。”两个中年武士开口道。
“再等一小会”陆议轻轻回道。
一匹红马从西方飞奔而来,马上的人披着五彩霞光,肩扛着那把古铜长剑。
陆议轻轻地笑了。
“伯言,现在走吗?”顾岳一脸兴奋。
陆议笑着看了看他,猛地抽了一下马屁股,大声叫道:“走”
四匹快马裹着五月温热的风,在夜幕完全笼罩大地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大院子里。
院子里十几个彪形大汉正光着膀子,往几十辆马车上盖毡皮。看到陆议,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很乖觉地行礼:“公子好”
陆议沉着脸,摆了摆手,轻声道:“出发吧”
天黑漆漆的,惨白的月牙挂在高远的天空,发出的光还不如油灯亮堂。
几十辆大车缓缓前行,车轴间发出轻微的吱吱声,顾岳判断,车里的东西肯定不轻。
除了那次初遇,到陆逊二十一岁出仕,孙权的人生剧本里没有跟他有任何交集,顾岳突然非常好奇,陆议,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出城门的时候,正值半夜,顾岳明显感到所有的人突然间变得紧张起来,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陆议做得买卖,恐怕不是那么清白。
陆议骑马而出,独自走向城门守卫,模模糊糊地,顾岳好像看到他把一个小包袱塞到了那个守卫怀里。
看到陆议朝这招手,大汉们赶着车迅速从城门驶过。
直到驶到一片空旷的原野上,紧绷的气氛才像弹簧一样啪地弹了回来,大汉们大大咧咧着去田里方便,口里嘟哝着:“他妈的,吓得老子差点尿裤子。”
顾岳拍了拍车上的麻袋,凭手感,他判断这是粮食。
“伯言,这些粮食要运到哪里去?”顾岳装作一幅了然的样子问。
“西边,他们正在交战,粮食奇缺,能得个好价钱。”陆议也一幅他应该知道的样子,毫不回避地答道。
“这里边你家也有呢,不过不多,你家里出了什么情况吗?”陆议很自然地问。
“不知道,家里的事都是我大哥在管着。”顾岳模模糊糊地答道。
“你可真有福,有顾大哥在前面帮你顶着,哎,上次我去你家怎么没见着你呀?”陆议又问。
“我一直随母亲辗转各地,刚回到吴郡。”顾岳据实回答。
陆议却根据这句话脑补了一出顾家的狗血大剧。
想不到顾家族长这么风流不羁,居然在外面养了这么大个儿子,看来是最近才把这房私生子接回顾家,认祖归宗。
瞧着这小子仪表堂堂,举止不俗,陆议在心里啧啧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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