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从我腿上滑下去,扭捏了半天,开口说,“我、我看他哭了……就说……”
“说了什么?”
他板起脸,道,“你这么脏,凭什么蹭灵君的枕头,”
“然后他说我,说我一个小小仙侍,怎么能直呼灵君的名讳,”
他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我便告诉他,灵君疼我!我便叫得,他非亲非故,凭什么也叫得!”
“等等,”我疑道,“他也叫我灵君?”
他知我名讳?
叙永气道,“他知道!他说他认识你在我先,还说……”
“还说了什么?”
叙永两眼一闭,恨恨的说:“他还说他不喜欢我,但是喜欢我的名字,我便告诉他,这是灵君为我起的,他便又笑了,”
“这么大人了,又哭又笑的,别是撞傻了脑袋吧!”
“好了”,我复又端起汤药,现下温度正好,“我去看看,”转念一想,怕叙永人小不知轻重,顺口说了出去,便好言好语嘱咐了半天,让他上山给我守灵芝去了。
回到殿中,那仙友正坐在床榻之上,凝神运气,可是看他表情痛苦如斯,恐怕不是那么顺利,
于是我将汤药递了过去,
“先喝点药吧,你重伤入体,光靠灵力修复,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的,”
他伸手接过,我见他腕骨凸显,上面带了一串水蓝色珠子串成的手链,带的并不女气,只是衬着他如今形销骨立的惨样,越发惹人心疼了些,
他并没入口,只置于唇边轻轻嗅了嗅,哑着嗓子问我这是什么,
“你倒在我种灵芝的山上,压坏了几朵,碰巧你重伤,这些灵芝千年吸昆仑日月精华,丢之可惜,便拿来给你疗伤了,”
“仙上倒是大方,”他这才将汤药一饮而尽,再一运气,果然平复了许多,
我见他一直微垂着头,与那日直白神态倒不一样了,长指反复捻着他的衣摆,语气甚轻,“重孝在身,怕是脏了仙上的床榻,”
我知人间有这样的忌讳,可仙界没有,眼下我的洁癖小仙侍也不在,我自己倒并不在意这些,便婉言劝他,
“身外之物而已,仙友不必如此,”
“仙上好心肠,”他终于抬起头来,不知是受了怎样的刑罚能让他脸上褪尽了颜色,那日清朗风华不再,眼前的人脆弱的好像是拼凑出来一般,
我有心想问询,却恐触及他伤痛,终是不忍,便笑着岔开了话题,
“适才我的小仙侍怕是言语多有得罪,仙友莫要和他计较,他不过一个几百年的犬族精灵,人小鬼大,被我惯坏了,”
他扯了扯嘴角,将“几百年”“惯坏了”几个字嚼了又嚼, “……百年不算小,长起来是很快的,仙友当严加管束,若不然……”
“若不然什么?”
他呵了一声,冷冷道,“恐生歪念,”
我在心里为叙永拘了吧冷汗,看吧,这一时心血来潮,找来的哪是什么朋友,这架势简直如严师一般,便忍不住为他说道,
“自家孩子,难免娇惯了些,”我昆仑弟子在外行走,何时有过失态之举,闻言他脸色越发苍白,便有心想结束这对谈,“仙友放宽心,莫要操心这些杂事,好好养病吧,”
他却一把拉住我的衣摆,“那日因果天机轮/盘处,我见仙友,历劫归来,”他顿了顿,神情有点恍惚,“历经几千年的苦劫,仙友为何还笑?”
我笑了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想不出当时的表情,但回归一事,修的仙元完整,于我自然是开心的,怕是喜不自禁了,
他追问道,“人间数载,有苦有甜,是苦多,还是甜多?”
我见他神情隐有紧逼之意,怕他一时太过紧绷,惹得气血翻涌,伤及心脉,便放松笑道,“原先都是苦,轮回之中,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可有了甜之后,苦,便没那么苦了,”
我想起小妖陪我的那一世,那是我轮回的转折,因为有了他,我的命数才有了变化,也正是有了他,我的苦修才有了结果,甜多?苦多?根本不需要计较了,
他却惨淡一笑,神情越发执拗,死死盯住我道,“我与仙友却不同,原先都是苦,可是有了甜,却觉得苦,更苦了,”
“苦到逃离不了,苦到忍无可忍,”他慢慢松开了我的衣摆,定定说道,“……唯有找到那点甜,才能一解我心中苦痛,”
“灵君,”他突然出声唤我,“那日,我听说你要归来,早早下了值便在因果天机轮/盘处等你,”他唇瓣苍白无血,脆弱无比,“只想与你说一句话,”
我无端承受着他靠过来的身体,想推开,却被他紧紧抱在怀中,挣脱不得,耳边传来他略带哭腔的话语,
“我表字润玉,幼年居于洞庭,是一尾,曾叫小妖的龙。”
作者有话要说: 大龙在天界就是在历劫
第10章 一生嚼墨
我在人间的最后一世,每每小妖入我梦时,我就在想象着,或许有一天,我俩能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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