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淳!朕养的一个好女儿,”魏帝极其败坏地将折子扔了满地,却仍不觉解气 :“胆大包天,偷取朕的信笺,放走燕洵,这些也就罢了,居然敢公然抗旨,你把朕当成了什么?把意旨当成了什么?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皇帝吗?”
元淳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魏帝,眼前的父皇与前世那个皇上渐渐重合成为了一个人,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她也是这样跪在魏帝的面前,听着他愤怒地咆哮——因为她不顾皇家的颜面,千里迢迢去追兵变后离开的燕洵。
“你说话啊!”见元淳静静跪在那里,既不申辩也无表情波动,魏帝更是怒火大炽:“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要送走燕洵?还有谁参与了你的计划?”
元淳俯身朝魏帝重重磕了个头,一字一句道:“元淳,无话可说。”
“好,很好!”魏帝气得嘴角微微抽搐,眼睛也仿佛充血般红着:“来人啊!”
几名侍卫忙推门进来。
“褫夺元淳公主封号,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元淳被几名侍卫押着往后退去,转身之际目光落在魏帝身上,无声道:“父皇,保重!”
这是元淳第二次进入天牢了。
魏朝的公主两次入监牢,恐怕除了她也不会再有别人了吧?
上一世她也被打入了天牢,因为她偷了魏帝的兵符私自调动禁卫军去攻打燕北。那一次魏帝震怒,将她抓回来后,押入天牢便要问斩。是母妃以自己的性命救了她。
这一次魏帝大概会更愤怒吧。
上一世好歹他还把燕北合族给灭了,这一世,不但燕北安然无恙,燕洵也被她送走了。现下他手中已没了灭燕北的筹码,且燕北也有了防范——“灭燕北”如今是难上加难。
坐在铺着干草的石床边,元淳身子微微往后靠着冰冷的墙壁,冷意立时透过囚衣从后背侵上了全身。
但元淳却很喜欢这种凉凉的感觉,让她能够保持清醒。
被打入天牢,是她想过的最好下场。
原本她以为回来就会马上被魏帝押出去砍了。
但谁知道呢?
元淳将头也靠在了墙壁上,静静盯着角落里的蜘蛛网出神。
上一世她被关在天牢后,若不是母妃拼死相救,不出几日她的下场大概不是白绫就是毒酒吧?
这一世的毒酒,会在几天后来到呢?
听看守她的狱卒说,魏贵妃和元嵩连日来都去求见魏帝,皆都被魏帝回绝。元嵩甚至为了她跪在御书房门外苦求,魏帝也无动于衷,只是任由他跪。
魏贵妃几次想要来天牢探望,但这次魏帝是动了真怒,竟让侍从看住魏贵妃不许她探监。
想到这里,元淳唯有苦笑。
上一世好歹还能被母妃探望,此次倒好,直接连人都不许见了。
大概魏帝也怕魏贵妃来了后见女儿这般受苦,回去会想尽办法求得他放了元淳,因而干脆眼不见为净。
元淳在牢中等了两日,没有等来毒酒,却等来了一队侍卫直接将她押到九幽台,将她反手绑在了中央一根两人高的木桩上。
烈日当空,元淳被绑在这里后侍卫就快速地离开了。偌大的九幽台只剩下她一个人,粗糙的麻绳将她从肩到脚绑了个结实,就是想要挪一挪也很艰难。
几日的牢狱生活让她脸上平添了几许脏乱,脖子上的伤口也因未曾及时换药而再度有血渗出,鲜红的颜色将已经不干净的纱布染透,布上存留不住的血顺着她的颈项往下流去,滑入了衣襟之中。
元淳起初以为,魏帝将她绑在这里意在惩罚,以儆效尤。
但过了一日后,她开始隐约猜到魏帝的真正用意——是为了引燕洵回来。
若只是为了惩罚,不会将她一连绑在这里两日,任由她日晒风吹,更不会让九幽台附近无一侍卫把守。
想来也不是没有侍卫,只是都藏在了暗处吧?
说不定刚将她押来这里时魏帝就已放出了消息,如今他是在等,等燕洵回来救她时好将其再度抓获。
九幽台,这个前世让燕洵受苦受难之地,如今却成为了她的苦难之处。
那时她站在离这里不远的高楼上,被母妃关在房间里,眼睁睁看着九幽台上发生的一切,肝肠寸断,却毫无一丝办法。
这一世的九幽台,没有燕北合族的血,没有白姑姑的血,也没有燕洵的血,真好。
想到这里,元淳不由得想笑一笑,唇上因干裂引起的轻微刺痛使她无奈放弃。
这是被绑在此处的第二天。
夜晚的星空很是好看,繁星闪烁,映耀得天空宛如一块笼着萤火虫的黑幕。
如果按照正常的脚程,燕洵大概已经到了燕北。
他见到燕姑父了吗?他收到了自己被绑在此的消息了吗?他会回来救他吗?
元淳希望他不要回来。
自己费尽心力才将他送走,何必又回来自投罗网。
别再回来了,燕洵。前一世她欠的,这一世都还完了。
眼睛泛着难以忍受的疲倦,身体也因被绑在木桩上两日而极其虚弱。元淳微微仰头靠在木桩上,借着这力度尽量使自己好受一些。
她想,老天让她重活一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以前她不明白,现在看来,大概是想让她回来改正自己做错的,改变燕洵所经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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