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休息吧,我开录音笔,等会给胡飞整理内容就行了。”柳恣知道她跟着自己连着加班三天,确实也不容易,只吩咐她先去隔壁办公室的躺椅上小睡一会儿。
宋玥是个保养颇好的中年女人,听说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她穿着讲究,制服被熨的没有皱纹,而且说话和举止都非常斯文。
和钱局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待那两人坐下以后,孙赐给三人倒了热茶才走。
柳恣由于用脑过度的原因,还在揉着太阳穴。
“宋局长,这次来是谈卫生局的什么事情?”
在时空异变之后,卫生局的存在就非常的尴尬。
本身江银镇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都没有科研和医学研发的功能,药厂里的科研人员都是从外省自招的——只用在卫生局这里系统备案就行。
可是在异变之后,医院必须要调整治疗优先级,很多事情都陷入了理通情不通的状态。
比如高血压和糖尿病的患者,在电力恢复之后都能陆续领到差不多效果的替代药,但某些重病患者的药物都是从外省引进的,医院现在根本不能补货,也没办法给他们换器官或者换骨髓。
也就是说,某些重病患者只能眼巴巴的等死。
柳恣在当时第一时间派了大量警力守在镇医院的门口,甚至动用了防爆力量。
在头三天,大家还不肯相信政府广播的时候,骚动还没有爆发。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时空异变的情况从各种方向被证实的时候,骚动和暴动开始爆发。
为此军部甚至直接派人过去用高压水枪驱散,差点上了烟雾弹。
在发现政府管制如此迅速的人群下,医闹仍旧没有被束缚。
有两个医生直接遇刺重伤,最后备用电源启动造无菌环境给他们抢救,才勉强救回两条命来。
——可那两个医生为此直接脱了白袍,拒绝再为任何人看病了。
很多事情,不是民智未开,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他们能看得见药房没有办法补货,能看得见连领导的母亲都倒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可是他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也根本不能接受家人的离开。
因为愤怒,因为眼睁睁看着亲人咽气的痛苦,他们需要找一个泄愤的途径,更需要一个泄愤的理由。
都是医院的错!都是那些狗医生狗护士的错!
要不是因为他们,我的家人根本不会死!
去反叛政府是没有意义的,菜刀抡的再狠都不可能躲开高压水枪的冲击,这时候联系报社什么的也毫无意义,整个镇子犹如一个孤岛,根本没有办法再解决这绝境。
半年内死去和病危的人可能只有几百人到一千余人,可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甚至是四个家庭。
越是如此,爆发的情感根本不能被理智控制。
柳恣早就预料了这个情况,直接下令开启A级安检系统,在镇医院前后出口都进行管控。
所有人进出医院的时候,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能把违禁品带进去。
这其实是个非常影响医疗诊断的事情。
虽然医院能够分得一部分的备用电,之后也恢复了供电,可是安检意味着要搜身搜包,意味着哪怕是担架抬进来,都要检查一下里面有没有藏着刀!
整个镇子有五六万人,但实际上除了镇医院以外,就只有两个条件一般的卫生院,而且这三个还紧急合并过了。
每天近万的人过来就诊探病,都需要通过安检门和安检闸,整个医院运转的效率也在相应降低。
更可怕的,是儿科。
年初时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而且越来越多的药失去供应,确诊和治疗变得更加艰难。
成年人知道要活下去,要和医生沟通治疗方案,沟通如何物理治疗或者进行低麻小手术,小孩不会说话,只会哭闹抗拒问诊,大人又多半没有医疗知识,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老爷爷老太太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更加容易造成情绪上的爆发。
只有两个医生被捅,可是有更多的医生要面临叱责、逼问甚至是唾骂。
要不是门外增加的警察越来越多,可能还会有不少流血伤亡的情况。
江银没有大学,更没有能培养医学生的学校,可以说现在还活着的这些大夫都是绝无仅有的医科人才,满世界都再找不出多的来。
那两个因为被捅而拒绝履职的医生,不仅仅是整个医院的损失,更是整个国家的损失。
柳恣在处理这个事情的时候,非常少有的动了怒。
他看完了笔录,知道这捅人的三个男子都和医生没有病患关系,他们伤人完全是为了发泄愤怒。
可是他们影响的,是多少人的就诊和生命!
在这种异常状况下,连劳改犯都要被押到军部的特殊分队服役,把人关个二十年还管吃管住完全是在给福利。
别的事情都可以按法处置,可这件事不行。
这是柳恣第一次动用,或者说利用民意。
他在江银的广场上,让那三个男人跪在所有人面前,直接由院长宣读了他们的罪行。
受害医生的所有信息都被保护隐藏,但高清打印了这三个人的巨幅照片,在广场上挂给所有的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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