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友人轻易地化解了黑衣少女的敌意,楚留香却愈发不解起来。他和南宫灵做朋友的时间也不太长,却知道他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即便去了青楼楚馆,也是正襟危坐不露声色,何时会这般娴熟地讨好女子?
南宫灵和一点红两人都不愧是楚留香的朋友,根本连个像样的理由也懒得找,就十分光棍地走了,留下楚留香和黑衣少女共处。
少女有一双完美的眼睛。
这双眼睛本来如海水般深邃沉静,此刻却似天边的云霞,多姿多采,变幻莫测,这双原本冷漠的眼睛,竟突然变得有了情感。这样一双大眼睛镶在这样一个少女的脸上,她只要瞧男人一眼,那人就算为她死了,只怕都是心甘情愿的。
而现在这双眼睛正瞧着他,眼睛的主人含笑道:“黑珍珠,我叫黑珍珠。”
黑珍珠脉脉含情,楚留香却好似变成了木头,道:“姑娘之前是否有话要问在下?”
他不等黑珍珠说话,又道:“我瞧见了你斗篷里的飞骆驼,所以知道你必是‘沙漠之王’的后代,我曾在关内见过他,所以知道他已入关。”
黑珍珠眼睛一亮,道:“你见过我爹爹?”
等到送走了黑珍珠,楚留香把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理了一遍,决定去找南宫灵。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见到了无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夜色如墨,和着这幽香,细细研开了。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端坐窗下,整个人像白玉雕成,而他的身边,还有几个分量不轻的酒壶。
酒和朋友,对楚留香而言都是不可缺少的。
南宫灵上前坐下,笑吟吟道:“无花大师今日怎会来了我这个俗人的地方?真真是叫小弟受宠若惊。”
楚留香也自然地在南宫灵身旁坐下,拿起桌下放着的酒瓶深深一嗅,开怀笑道:“上好的竹叶青,只可惜有酒无菜,实为不美。”
无花微微笑道:“你只闻到酒的香味,难道就闻不到菜的香气?”
江湖上传言妙僧无花的菜烧得最好,其实吃过他烧得菜的也不超过一手之数,其中一人自是他的师父天峰大师,另两位也是莆田少林寺中德高望重的长老,还有两人就是南宫灵和楚留香了。
好酒好菜,还有好朋友,世上还有什么烦心事呢?
的确还有一件。
酒过三巡,楚留香将酒注满杯中,却不喝下,举杯朝向南宫灵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济南,却是要麻烦南宫兄一件事情的。”
从黑珍珠处得知了札木合收到的信件正是由任慈的夫人所书,楚留香的心中也不免泛起奇异的联想。任夫人的信正是西门千左又铮等人死亡的引子,而任夫人是南宫灵的义母,海上浮尸漂浮之时南宫灵恰在海上,船上另一个老人恰与任夫人有关……这一系列的巧合,不得不让楚留香怀疑。
此时,让南宫灵帮忙,他一定会答应的。
他若是与此事无关,便不会介意帮好朋友一个忙,他若是和此事有关,更是要揽下此事,否则岂不是露了破绽?
南宫灵喝下一杯酒,道:“楚兄有事,但凡是小弟能帮上忙的,绝不会推辞。”
如楚留香所料,南宫灵果然答应地很痛快,但他提了一个条件——去寻任夫人的这一路上,楚留香都只能吃素。
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茹素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
最热闹的街道、最好的酒楼是楚留香一贯的选择,但此时面对这许多人——尤其是许多妙龄少女惊奇打量的目光时,他只恨不得立即消失才好。
南宫灵地坐在一边,佯作满怀担忧道:“小二哥,我这位朋友近日有些难言之隐只能茹素,不知这儿有什么上好的素食?”
他这话声音说的不大不小,恰好让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听到了,而楚留香到底是楚留香,即使不顶着盗帅的名头,他也是极吸引人们的目光的,只是如今这目光中都带上了些诡异和若有所思,更有些小姑娘的目光带着些疑惑和探寻之意,叫人无所适从。
那小二貌不惊人,一双讨喜的大眼睛却是滴溜溜地转着,一瞧就知道是个机灵的。他打量了几眼楚香帅,出于一个男人对出色的吸引异性的同类深埋心底的羡慕嫉妒恨以及凡事都从最坏的角度揣测的指导思想,他一张口,就是一连串:“客官您这可来对地方了,我们松鹤楼的素菜可是一绝,其中花样最多的要数紫菜了,清炒紫菜,紫菜清汤,紫菜豆腐……您可别小瞧了这紫菜,这菜啊,清热下火……”
他顿了顿,又一字一字着重道:“补肾养心啊!”
这小二的声音倒也不大,但胜在咬字清晰、节奏感强,他这番话落下,楚留香就觉得周围客人们的视线愈发古怪,只是大家俱是萍水相逢,他难道要站起来澄清不成?更何况,南宫灵和这小二可算是什么也没说。
南宫灵似笑非笑地瞟了楚留香一眼,道:“那就劳烦小二哥了,上一条时令鲜鱼,来一道白菜,再来……三道紫菜吧。”
凡事都有其两面性。
就比如说,内力高强自然可以让你有源源不断的补充来支撑武功招式、各种需要耗费精力的事情,也可以让你看清楚面前松脆的鲫鱼身上每一片雪白而滑嫩的肉片,感觉到那一束束或紧盯不放、或偶尔溜过身上的目光,更可以让你听清楚方圆几里尤其是邻近几张桌子上的窃窃私语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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