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去那里?」
玉藻前爽快认输。
尽管清十字清继的回答很不靠谱,自己都以为是错觉,但玉藻前可不是耍赖的人,直接问道。
埃兰戳了戳烛光,又戳了戳,「等你给晴明开(光)……激发血脉再去。」
似乎知道玉藻前要说什么,埃兰含笑道:「不用我出去解释,你直接来就行。晴明想必也察觉了一些。」
果然。
银发似瀑布流泻,皎洁的月光映照在那张白皙的脸上,也映照在大阴阳师温和的笑容边,“八神调皮,劳烦您照顾了,玉藻前大人。”
玉藻前摇了摇头。
既然已被识破,他的神情也由看着阿爸变成了看着晚辈,叫晴明莫名地有几分不适。
但该谢的还是要谢。
“在那条裂缝里,也多谢您的照顾。”晴明微笑着斟茶,一举一动间行云流水,有说不出的古韵风雅。玉藻前的神情更慈祥了。没错,就是慈祥。
尽管当事人玉藻前和围观吃瓜的埃兰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正对着他们的晴明,却感觉……十分微妙。这么多天,足够晴明消化埃兰带给他的消息了。尽管知道玉藻前是长辈,还和母亲是好友,但当对方用少年八神的壳子和慈祥的目光看着他时——
肝有点疼。
无人注意晴明这小小的纠结。
“咿呀!”
从酒吞童子的房间蹦过来的白团子在玉藻前身后叫唤,不理解尾巴为什么还不出来,明明月亮已经出来了啊。
没错,在白团子简单的思维中,狐狸的尾巴是一种在月光下会“长”出来的东西。
白团子跳到玉藻前的膝盖上,不解地歪了歪身躯,眨巴着眼睛催促着发出声音,然而可惜的是,它不会说话,而玉藻前也没有摊开尾巴晒月亮的习惯。不过,上天还是十分厚待这只茨球的。
过了今晚,它就有更多的尾巴储备了。
玉藻前拎起着轻飘飘的绒球,轻轻一抛,白团子便循着曲线的轨迹落到了院子里的树梢上,整个团子都吓懵了,金色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睁大。
然后,室内发出了光,一闪而逝。
及时布下的结界遮挡了白团子的视线,它不甘心地在树枝上蹦了两下想再看看,却什么也没看见,只好伸出缩进绒毛里的脚爪,一点一点踩着树枝往下,偶尔用蹦的衔接,慢吞吞地下了树,回了酒吞童子的房间。
晴明卧室。
九条尾巴已然探出,遵循着神秘的韵律缓缓摇摆,仿佛祭祀的舞曲。有奇异的光点从玉藻前身上飘摇而出,落在银发的阴阳师身上。埃兰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视线不时在晴明的头顶和背后掠过。
他此时用的当然是神识,这样才能360°地观察晴明的变化。
唔……玉藻前的尾巴带着点半透明,像是水晶般,这里面有一些空间的特性,让九尾狐的尾巴每次探出时都不会损伤衣服,别的妖怪好像没有这种技能。埃兰回忆了一下妖狐的和服,确定对方都给衣服留下了尾巴的位置。
神识所对应的视线,更多地流连在晴明背后的某个位置。
晴明已没空思索这些细节。
很胀。
很温暖。
就像是有一颗种子,在土壤中蛰伏了许多年,终于得到了足够的营养,将要破土而出。
没有谁知道他们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待多久,而人类的寿命,到底是太短了。虽身为阴阳师,但晴明并不排斥妖怪,在他看来,区分善恶的绝非种族。现在想来,这种思想的形成,是不是也和他的血脉有关呢?
仪式还在进行,犹如夏夜萤火虫般的光点妆饰出梦幻般的幕布,玉藻前已完全化作了大狐狸的模样,雪白雪白的一大团堆积在屋内一角,埃兰实在很难将注意力从它身上移开。
好在晴明总算有了变化。
起初是耳朵,一双白色的狐狸耳朵从银发中支棱起来的时候,尾巴也跟着出现了,埃兰的视线在那双不安颤抖着的耳朵上停留了许久,顺着脊柱的起伏往下挪时,果断笑了起来。
如他所料。
狩衣的某个位置鼓胀起来,却没有东西从中透出——尾巴是实体,根本没有办法直接舒展开来。
“……”
晴明的表情一言而尽。
在大狐狸愈发慈爱的表情中——晴明拒绝去想为什么他突然能看懂满脸毛的狐狸的表情,新出炉的大阴阳师·狐狸半妖默不作声地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头顶,动作矜持优雅,手指稳定地没有一丝颤抖,而后放下镜子,陷入了迷之沉思。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哲学三连击。
埃兰笑得打跌。
非常自然地,他扑进玉藻前的灵魂所在,强势地把对方挤了出去,占据了身体,眨眼睛化作了黑色长发的少年,抬手就摸上了阴阳师新长出来的耳朵。
“……八神?”
“晴明,尾巴尾巴!”埃兰双眼亮晶晶的,手已经摸了过去,骤然锋利起来的指甲划开了狩衣,拖出条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迫不及待地蹭了上去。整个人都扑过去了的那种蹭。
晴明僵住。
多出来的身体部件还很陌生,但从其上传来的感官却是真实的,真实地让人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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