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子:“……”他呜咽一声,趁机把脸埋进了白弦怀里。
白弦忍俊不禁:“哥,你就别欺负他了。”
叶孤城不置可否。作为一个在过去近十年间混迹于江湖对自己的身份瞒天过海的太平王世子,宫九的心机手段自然是顶尖的,但在他面对白弦等人时,枭雄的影子便完全消失不见,就像是个初涉江湖的人士一般。
因为周围有让他放下心防的存在。
叶孤城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心中对于宫九这个莫名其妙的弟媳也并不是无法接受的。但作为长兄,他实在很难以平常心对待这个时时在吃自家弟弟豆腐的人。
尽管他也知道,以这两人的关系,再亲密的事情想必也已做过了。
叶孤城熟练地自船舱里取出个木质的支架搭在蓬顶上,苍鹰滑翔着降低了速度,轻车熟路地落在支架上。
蜡丸里有张绢布,其上的字迹带着种凛然的剑意,白弦凑过来瞧,道:“阿雪哥要来白云城?”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三人才回到飞仙岛。
一路行来,有种淡雅的幽香萦绕鼻间,走过转角,枝头上的大红花朵就这样突兀地撞入视线之中,芬芳惊艳。
城主府里的红梅开得正艳。
这儿本没有梅树,仅有的几株都是早已长成后移栽过来的,自万梅山庄而至飞仙岛,十株梅树竟是全部存活,这是否也是种十全十美?
西门吹雪正在用一种缓慢而不易察觉的方式入侵叶孤城的生活。大理石桌面上有他送的镇纸和砚台,洁白的墙壁上有他所做的画,枕头旁有他捎来的清神香……这一切所为的心思,昭然若揭。
旁人怕是不会察觉这等变化,但对长兄房中了若指掌的白弦,自是能瞧出其中蹊跷。
一个是长兄,一个是义兄,都是冷冰冰不讨女人欢喜的性子,若是两人能够凑在一块……也不过是顺其自然。
上元节。
元宵之夜,天上的星月已被地上的花灯掩盖了光芒,男女老少成群结队上街赏灯,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小孩儿们欢笑着提着一盏盏充满童趣的花灯,稚嫩的欢笑声遍洒在每一个角落。
灯光连在一处有若条看不见尽头的长龙,让叶孤城恍然忆起曾经潜到海底深处时,在漆黑的海水中看见的长长的光带,那一瞬间极致的辉煌绚烂,如此让人目眩神迷。
叶孤城手上,提着的是自家弟弟做的花灯。
白色的宣纸糊在灯笼骨架,窄条的仿绫纸上下镶边,这是个雅致的宫灯,其上是绘制的花鸟草木,灵性非凡,几欲挣脱画纸而出——叶孤弦在丹青上并无建树,这自然是宫九的手笔。
饶是叶孤城,也不得不承认,宫九的确是天下少有的人物。
人潮如织,叶孤城很快失去了幼弟的踪迹,他想了想,举步朝南方走去。
庙宇外有棵菩提树,深绿而富有光泽,尘埃不染,佛教尊其为圣树。菩提树下,有三生石记载三生之事,三生石旁,有许愿池轮回世人之缘。
不论叶孤弦和宫九去往何处,他们总是要去那儿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上元佳节本也是定情之日,叶孤城一直知道这一点,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未曾思及自身——三生石旁,竟有一人等待。
衣衫是雪一般的白,眉眼是墨一般的黑,单纯得一如构成这世界最初的色彩,没有什么能够渲染。他的气质太独特太出众,行人来来往往都已模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静静流逝,独留他一人立在原处,身影如此清晰,清晰地刻入脑海,再也挥散不去。
西门吹雪的手上的花灯,与叶孤城手上的,本是一双。
叶孤城怔在原地。
这样的情境,已不容他错认。
西门吹雪走到近前,一双花灯已靠在一处,剑神以前所未有的柔和声调道:“城主,我……心悦于你。”
他的话语明明很镇定,叶孤城却能从那双墨黑的眸子里瞧见他的紧张,他的身躯明明挺直了,叶孤城却能轻易发觉他的紧绷和细微的颤抖。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一年来的点点滴滴自他心中淌过,潺潺如同流水,缠绵如同流水。
叶孤城勾唇,现出个浅淡的笑意来。
温柔的风轻拂起帘子飘起又落下,细碎的阳光偷溜进来,还未一窥屋中的春色,便不情愿地离去。
叶孤城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日已中天。
被褥散乱,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叶孤城感觉到腿上的重量,艰难地坐起来,有些诧异地在枕旁发现了西门吹雪。
记忆回笼。
是了,昨天晚上,他们喝了许多酒。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本是绝世的剑客,一双稳定的手才能握剑,因而他们都是几乎滴酒不沾的。
酒能乱性,这道理他早已明白,却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肢体的交缠、暧昧的吐息、耳边的絮语……一晚的荒唐。
不知何时,已然今非昔比的西方魔教少教主睁开了眼睛,一双墨色的眸子带着些忐忑瞧着他。
——奇怪的是,西门吹雪明明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叶孤城却可以察觉到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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