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盏青皮的小灯笼被挑出来,稳稳当当的被挂在了吴邪的边上,张凌烟在满场的掌声里晃了神,她不耐的啧了一声。
这一声自然是被坐得离她极近的解雨臣听得一清二楚。“怎么了,这是觉得乏味了?”他问了一句,张凌烟撇了撇嘴,眼睛里映衬着的那盏暗色的小灯笼,正缓缓燃着幽暗的光,昏暗得似万丈深渊。
“只是想到了些不好的。”
解雨臣哦了一声,尾音带着好奇往上扬了一个调儿,一双细长的眸子含着光亮看向张凌烟。她微微侧脸,也看着解雨臣,两人就这么望着彼此。
看了一会儿,张凌烟先移开了目光,但嘴角不再紧抿着,而是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没忍住轻笑了出来。
拍卖开始,敲铃声此起彼伏,衬着整个空间像是一场绝妙的音乐会,静谧安逸的背后是虽是都会卷起的暴风巨浪。
暗藏汹涌。
张凌烟眨了眨双眸,卷翘的睫毛上下扑扇着,在眼睑上投下了一片浓密的阴影,遮掩住了她眼里的真实情绪。
那是一种恻隐。
也是一种怀念。
亦是一种沉沦。
或许还带着些许的悲伤。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张启山当年点的那场空前盛大的天灯,烧红了半边天,烧燃了所有人的眼,也盖灭了那一颗原本悸动着的心。
在那一刻起,张凌烟就收回了所有萌动起来的情愫,一瞬间就那么的又变回了无情无心的人,永远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做着世人眼里的那个张凌烟。
解雨臣也是故意逗吴邪,中场休息前的最后一刻,他卡着点儿摇了铃,还顺带着看了吴邪一眼,都不用离得很近,就冲着吴邪那紧缩的眉头,也知道他是坐如针毡了。
张凌烟是被一阵骚乱给搅醒的。
定睛一看,便看到吴邪他们三人大打出手,场面直接乱了。
张凌烟先是眯上了眸子,慢慢的又半睁开来,唤了解雨臣一声,“阿臣,时候差不多了。”解雨臣放下手里的茶杯,整了整衣服下摆的褶皱,便站起身来。
“你可真是守时得很呐,这样热闹的场面不多见,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呢。”解雨臣不免有些遗憾。
张凌烟知道他这是又上来些小孩子脾性了,便往前倾了倾身子,手指头微微伸直了些,便够到了解雨臣的指尖,他张开手,顺势贴上了张凌烟的手掌。
张凌烟使了些劲儿,握了握解雨臣的手指,微长的指甲扫在解雨臣的指肚上,带起一连片的瘙痒和颤栗。
这就算作是一种安慰和鼓动了。
张凌烟接着便往前方甩了次小臂,将他往包厢门口送了送,一双眸子与解雨臣回望的眼睛对了上。
她点了点头,含着笑意与期许。
那是一种鼓舞,也是一种依仗。
他同张凌烟交换了个眼神,便走出了包厢。
张凌烟看着解雨臣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这才一边呼出一口气一边重新靠回了椅背,她突然有些莫名的担心,她有些许的害怕。
她从前那么多次,都未害怕过。
但这一次,她就是害怕了。
那么多次,她都毫不吝惜的伸出了手,也温柔至极的握住了那只需要慰藉的手,她给了希望,给了尊重,给了期盼,然后她就那么毫无留恋的放开了,将他们推出去了。
然后张开一双眼睛看着,静默的看着。
他们于是就离开了,有一个是走了,有一个是死了,还有一个是,就是离开着便去了。
就像是上帝亦或是圣母,从不吝啬于与凡人握紧双手,可是这样一双带着救赎温度的手,总是要撤去再与另一个苦难之人相握的。
一个接一个,世人不灭,哪怕是神,又怎能记得住这么多的人呢。
握住,松开,再离开。像是一个极具仪式感的程序。有一个急促的开头,带来了一个没有后来的结果。
张凌烟双眼微垂,紧盯着吴邪的身影。
眸中的算计喷薄而出。
她算计了这么久,也不知算了多少人,也是把她自己算进去了。
解雨臣自然不是张起灵的对手,装着玉玺的玻璃柜早已经被张起灵给打碎了,他没有下死手,解雨臣才得以有命捂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重重的咳嗽几声,视线便落在了张起灵手上的玉玺上。
张凌烟早已不在包厢里了,她站在二楼另一端的楼梯角,抿唇看着这急促发生的一切,包括张起灵从二楼直接翻越栏杆跳到一楼展柜前,包括解雨臣与他过招一式便被压倒性的撂倒,包括张起灵手捧那玉玺,一脸沉思。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
如此不留情面的将他们引入局中,再精密剖析每一个人的性格特质,以最准确的模拟来测算他们的行动轨迹,适时的加上几个出发点来引导他们。最终触发这个终极结果。
就是要让他们觉得走投无路,觉得无所依靠,觉得这个风云变幻的京都硕大无比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就哪怕是整个中国,都会不再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他们手上拿着的鬼玺,就是将他们推入深渊的触发点。
要让他们能在混乱的局势中迅速的辨清,只有自己这边,才是真正能帮到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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