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被用力地关上,我看见开车的司机一脚踩下油门,力气大得仿佛在害怕什么。他向后车镜里望了一眼,语气中有几分盖不住的慌张,“还有人怎么办?”
“鬼门关前走一遭,是生是死……各显神通。”回答的这个人由于逃跑消耗了不少力气,还在喘气。
该说是意料之外还是早有预料,我看见了这个人的侧脸,就是黑瞎子。他抬起一手,擦去墨镜上的沙子,接着微微低头,看向我这里,嘴边浮上一个难以言说的笑容。这人挺喜欢笑的,但是他的微笑往往带着相反的意义。
虽然我知道他看的不过是一条蛇,但还是没来由地觉得,他似乎在看着躲在背后读取信息素的人。这条蛇一直被他抓在手里,难道是故意把这一切记录下来?
那个司机双手紧紧篡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骨节发白,劲很大。“我就来这么一次,结果你们让我看见那种……”他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嘴巴开开合合也不发出声音。
“接受不了?”黑瞎子十分淡定地问,然后我的视角突然拔高,他又把蛇举了起来,“喏,带了条小家伙做个伴,别介意啊。”
司机看黑瞎子如同看一个疯子,连续的惊吓使他精神几近崩溃,吼道:“你他妈做什么,给我下车!你们这群人到底要干嘛!”
“先把车开出去,老黎,至少你们公司的这一单要干完吧。”黑瞎子劝说他。
老黎?这就是那个运输公司的负责人?我不禁正眼打量那个司机,从他那双手就能看出中年人发福的迹象,确实不像一个常年在野外活动的人,不是我们这行的。那么,真正去沙漠的行动人是黑瞎子吗?
这么说来,他住在霍家名下的出租屋里,岂不是员工包食宿的福利?
黑瞎子掏出一个对讲机,调试一番,我猜他在寻找某个频率。可是过了很久,对讲机里除了哇啦哇啦的噪音,什么都没传出来。那是电磁声或是风声都不重要,他们似乎联系不上别人。
“你给我来一巴掌,”老黎一边开车一边说:“冲脸上打,来,把我打醒。”
一个正常人亲历过那种事情,都免不了临时的精神错乱。黑瞎子笑了笑:“要是把你打晕了,我找谁去开这辆车?”
接下来老黎没有再发言,沉默地沿公路行驶。黑瞎子一手支在车窗边,好像想到什么恶趣味似的,把这条蛇拎起来,放在窗户旁,逼我去看窗外的景色。我心想这家伙是不是也有点精神错乱了,还有这闲工夫让蛇欣赏风光培养情怀?
他哼起小调,在苍茫的大漠前,音律被剧烈的气流打散成一团。既然是满族后裔,大概那首是什么民族歌谣。历史上黑瞎子的家族究竟是如何没落的?和这片沙漠有过什么交集吗?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洗耳恭听他的歌声,耐心体会了一下,真是五音不全。
第30章 卷三:金石为开(10)
眼前除了沙子就是沙子,枯燥无味,偶尔出现个路牌,显示最近的乡镇还有多远,便是最有人味的东西了。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遥远的某处射来一束强光。我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块类似玻璃的东西,嵌在天边的地平线上。随后意识到,那好像是一片湖泊,湖面反射着强烈的阳光,远远看去宛如沙漠中遗落的璀璨宝石。
我一怔,怀疑那是海市蜃楼。那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湖泊,没有任何绿洲环绕,好像湖里的水分并未改善周边的生态,透着一股子诡异。
显然车上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老黎紧张的神情松动了些。黑瞎子抬头望了片刻,自嘲道:“老子眼睛都被闪瞎了。”他扶了扶墨镜,对老黎吩咐道:“就去那里,保命全靠它了。”
景象渐渐模糊,沙漠里狂躁的风声也变得遥远。现实的感官占了上风,我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隧道中。
最先迎来的是鼻子的痛感,疼得发疯。我舔了舔上嘴唇,铁锈般的味道,鼻腔竟又流出血,黏稠的血液淌在脸上。
其次是手臂的痛觉。那些刀割出来的地方,更多的是麻,疼痛反倒削减了很多。我想检查一下伤口,忽然发现自己没法动,似乎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被固定住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信息素的副作用仍萦绕在脑中,我昏昏沉沉的反应慢半拍,总算觉出味来,自己是在一个人的背上。
全身上下逐渐恢复了知觉,我放心地趴在他背上,出声问:“我们走到哪里了?”
闷油瓶道:“原路返回,马上出去。”
我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听着小满哥踩步子的声音,以及闷油瓶均匀的呼吸声。我一百多斤的重量,他背着却并不吃力,两只手稳稳地托着我的身子,力度没有松懈。小满哥果然可靠,当然,找来的外援更可靠。这次得给我儿子记个一等功勋,我心想,养儿防老这话不无道理。
“刀呢?”我下意识动了动身子,身前只有个闷油瓶,他空不出双手,大白狗腿莫不是落在那里了?
闷油瓶叫我别动,把我稍稍一抬,继续背着,淡淡道:“拿上了。”
难道他让我儿子用牙齿叼着刀赶路?果然不是亲爹。我还没问出口,就注意到了后面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心里一惊,马上想起了昏迷前隧道中那场短暂的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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