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嗤笑一声,“我自己都不明白,这么多年,蛇的影响一直没有消失……你知道,这些蛇的源头是什么地方吗?”
我也不是专业学者,心想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历史源头,还是地理的分布?”
“意识。”闷油瓶出声,仿佛点破了般淡淡道。
黑瞎子也不兜圈子了,“这才是最关键的。世上影响神经的毒素有很多,但是这种生物分泌的信息素,能够入侵一个人的意识——你应该很有切身体会,明白我在说什么。这种事情难道不可怕?”
我没想到这家伙思考的问题这么深层次,“你想得太哲学化了。自然演变,生来如此。”
“是吗?”黑瞎子语气平平,“精神这玩意,向来玄乎。这是很多人都想了解的,一个最终奥秘。”
我回想起以前这个人说过的很多话,都令人不知所云,可能没有人能理解黑瞎子眼中的世界。我算了算年代,问:“你这副样子有多久了?”
黑瞎子想了片刻,腾出一只手推了下墨镜,笑道:“很早的时候由于某种原因,我身上就埋了那个种子。再后来给霍家帮了个忙,那种子就生根发芽了。”
说完他唱起了“牵牛花嘀嘀嗒”的儿歌,单手拉门的力气稍加松懈,这一来二去的时间也不短了,可外头的声响从未停过,似乎那群东西大有在此筑巢的派头。就听黑瞎子又道:“那些事情,姓张的也不清楚吗?”
我先前一直默认为,他这个满族后裔曾经涉入的事件是由汪汪叫们主导的。可此时听他这话,敢情张家人在清末也折腾过不少?不过闷油瓶是哪一年出生的都不确定,没准黑瞎子的辈分大了好几轮。闷油瓶不带一丝情绪地看了他一眼,不肯定也不否定。我清楚这是扑克脸,我和闷油瓶的确不知情。
货厢猛地一震,我勉强站稳身子,可是双脚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半米。我伸手扣住那两扇铁门,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异变。
像是岸边的浪花忽然掀起了海啸,那动静由原先的窸窸窣窣一下子变成巨大的撞击,沉闷而混乱,绝对不是那群蛇所能制造出的声响。
某种不好的预感还未完全冒出来,整个货厢又开始颠簸。就好像坐进了一个没有安全带的游乐项目一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手电,找到着力点,心想这地方怕是又窜出了什么怪物。
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没有规律地摇晃,接着直接翻了个,人在里面便会掉到另一边。我顿觉腰上一紧,被闷油瓶面对面抱在身前。侧头一看,他那个姿势抵在门后,用黑金刀撑着,差一点就要移了位。
我听见小满哥呜呜了几下,它扒着爪子从这一头滑到另一头。黑瞎子勉强维持平衡,笑骂道真带感。
砰的一声巨响,炸在耳旁的铁门上,不知什么东西从外面砸出了一个凹坑。我看了看铁门凹陷的程度,还没回过味来,货厢瞬间一个大挪移,再次转变方位,逼得所有人从空中下落,被地心引力拽下去。
闷油瓶揽着我的身体,直直往下摔。失重的那一刻,我没有多想,抬手绕到他后背,用手掌压在他的脑后。这货厢中全是铁壁,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保护他的后脑。
短短一段下落的时间,闷油瓶在空中就把我俩对调了位置,以长刀为杠杆,一脚快速发力蹬在侧壁上,把他自己的身子垫在下方。最后落地之时,我整个人埋在他的气息里,侧脸贴着他,然后发现自己脑后也有他的一只手护着。至于手里的那把刀,则在前一瞬被扔开了。
货厢重重砸了下去,但我全身都有个人型肉垫缓冲,有惊无险。那家伙摔下去后眉头也没皱一下,就迅速挺起身子,单膝半跪,手撑在地上,仰头看那厢门的情况。
两扇铁门早就敞开了,手电往上打,却不见有蛇爬进来。外面掠过几根粗壮的藤条,我定睛一看,那像鹰爪子一样,正抓走两条蛇。蛇在其中死命挣脱着,就好像被更大一号的蟒蛇缠绕固定。
蛇群纷纷被那些藤状植物抓走,两个物种之间冲突的声音也渐渐减弱。外面的响动越来越远,似乎正在撤退。刚刚的场景像是一场捕猎,而且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卡车堆在一起胡乱摆放,大约也是曾经受了那些粗藤的作用力。
旁边有个身影动了动,光线照过去才发现是黑瞎子。他好像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胳膊,墨镜都歪了,坐起来一脸糟心地揉着手臂,对我们幽幽道:“九头蛇柏,是它们的克星。”
又是蛇又是柏,这名字挺有争议,我问:“那玩意我们也碰到过一次,是植物还是动物?”
“植物。不过没有划分的必要,和动物一样神气。”他爬起来拍拍衣服,道:“它的名字,是以前在沙漠附近听一个老人说的。外形如同多头蛇,还喜欢捕猎蛇群,但不止于蛇类,狠起来连人都不会放过的。”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我怔道:“食肉植物?你看过它们的进食现场?”
黑瞎子摆摆手,“那玩意不知有多长,没见过它的老窝在哪里。”
车身一颤,似乎被一根藤条敲打着刮过,翻转折向一个角度。三番五次的已经习惯了,我们矮身一跳,回到正常的方位上来。刚才两条腿紧绷了很久,我捶了一会儿腿上的肌肉,感到外面再也没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才慢慢走到货厢开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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