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这样。”他们似乎想出了什么妙招,然而我很快便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彻底昏迷过去。
梦境袭来。场景还是在这间房中,但多出了许多人,表情十分沉重。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压抑的情感,所有意识都是深色而沉闷的。
这个视角,我仿佛就蹲在墙角看着他们。屋子里充斥着小声的交谈,杂乱无比,我尽力记住了一些对话。
“有用吗?”“试一试总没错。”
“实在不行就——”“他家那边可不好糊弄。”
“就回收吧,假装成事故。”“你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
“本来就是他提出来的吧?”“千万别毁了。”
不是梦境,我突然意识到,居然是信息素。我还拥有自己的思考,却是蛇的视角。那些人逼我读取了费洛蒙?难道就是那条被我放出来的蛇吗?说实话我现在只想快点醒过来,这个方法却强行延长我的昏迷时间。
那些絮语断断续续,扰得我头大。没过多久,终于切换成不同画面。周围的环境很像一个岩洞,不远处竖着火把,眼前有一个奇怪的笼子,内藏有一种粗劣的机关。
“我”用头撞了撞笼子,仿佛在试探。笼子里有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想必是饵料。“我”经受不住诱惑,爬了进去,咬住那块肉。机关一经触发,登时笼子颤了颤,大幅度倾斜过来,“我”的整条身子都向下滑去。
原来笼子也是障眼法,地面之下还有空间。这个洞又深又直,其本质是一只布袋,材料很特殊,“我”根本无法贴着上去。总之,“我”被活捉了。耳边又传来嘈杂的噪音,越来越响。莫非还有什么后续机关?
蓦地,眼前的亮度骤然增加,我摆脱了幻境。
声音没有停止,大约是筒子楼附近的交通噪音,就是出奇地响。那些人已经不见,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捡起自己的手机,打算离开,心道不是要夺人性命吗?他们怎么又跑了?
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几下爆炸似的响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我怔了怔,这是现实,不是幻境里的机关。难道是地震?
我往窗外望去,一群戴着安全帽的人在下面指挥着什么,更远的地方,还有很多路人朝这里张望。我突然反应过来,向右一看,有一栋楼已经完全坍塌下来,撒了一堆碎石瓦砾,浓烟滚滚。原来今天就开始拆了,但不是机械拆除。
是爆破。
可是,太奇怪了。这种非框架式老建筑,一般不是用挖土机扒一扒就可以了吗?一个小城市的政府为什么如此兴师动众?说来说去只有一个好处,毁灭性的爆破可以瞬间抹去一切痕迹,包括楼内任何拥有生命体征的动物。
我来不及细想这和那些蛇或者录像有什么关系,当下最要紧的是自己的安危。如果我晚醒个几分钟 ,恐怕就会被埋在这栋楼的废墟里,然后一铲子过来把我的尸体挖走。兴许这就是刚才那些人的意图?可他们怎么能知道爆破的准确时间?
我立马向楼梯口跑去,手中的手机响起铃声。我看了一眼,闷油瓶竟会打电话过来,这时间也太不巧了。
我一面跑着,接通电话,他第一句话是:“你在那栋楼里吗?”
简直他娘的神通广大,我心说。“对。你先等一下,我现在……”
“B2楼准备!”不及我说完,那一头就传来些别的声音。似乎一个人在大声发令,喊声传到了闷油瓶的电话里:“三、二、一!”
“嘭——!”脚底传来巨大的冲击波,震得我跌倒在地,手机也摔了下来。我撑在地上,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按了免提。
与此同时,闷油瓶道:“你在几楼?跳下来。”他好像不复往日那般淡然,我从没想过他的语气能这么强烈。
“三楼!”我用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
炸药接二连三地爆炸,耳朵几乎要被炸聋,墙体的裂缝越来越大。我抓起手机,扶着走廊的外墙站起身。
“看到你了。”闷油瓶又迅速道。
从第一批炸药爆炸起,已经过去了三秒。水泥地面裂成碎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沉陷,天花板也砸了下来。
走廊是半露天式的,我借助那些晾衣架一下子翻过外墙,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整栋楼房在我身后崩塌瓦解,制造出世界末日一般的声响。无数灰尘形成一朵厚厚的乌云,笼罩着整片区域。完全失重。除了飞扬的尘土,什么都看不见,我仿佛坠入了一片虚无。
我根本看不到他,因为浓烟中能见度非常低。我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接住我,但,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下落中途,精神中猛然感觉到了闷油瓶的位置,在正下方。分属于两个人的两股意识开始无限靠近,我在半空中安下心来。果然,我是没得选的。
我掉进那个人的怀抱,他掐准了时机缓冲调整,那一刻反作用力的冲击并不明显。闷油瓶紧紧搂住我的腰,接得非常准,也非常稳。
很多年前他从雪山悬崖上跳下来,救了我一条小命。现在换我跳下来,却仍是他救了我。仔细想想,这居然有点命定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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