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挂了电话,暗暗为自己的机智叫好。这时闷油瓶开口:“想娶谁?”
他是听懂了的,故意发问难为我。
我对他笑笑,“我倒贴。”
几个小时后,院子外的“路人”们渐渐散去。车总带着他的儿子军团出现在我们面前,同时也带来一段资料。这个镇子是建国后才建的,住家全是五湖四海的迁入户。车总的意见倒很中肯,“各家情况不一样,你要真想成亲,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我佯装答应,心道那位的家庭情况可没处问去。
另外他还打听到一则旧闻,来自一位大学生村官的口述。这个村官常和老干部打交道,所以镇子虽在角落里,仍有不少事情会传到他耳中。有时那些干部在茶余饭后,讲到这个镇子时,打趣说是“血缘镇”。
其实那也算不上传说。最早一批户籍迁入时,登记初期就有人发现,有至少一半的女性都改过名字。她们的资料上曾用名这一项,不是空白的。当时在内陆的乡村,封建肆横,新潮未起。女性婚配后改名字的现象十分常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这件事本身不值得惊讶。
巧合的是,这些改名的人,虽然户籍上的关系互不交叉,没有联系,改名前却是同一个姓氏。之所以说血缘镇,就是因为这种情况符合“五百年是一家”。
车总的几十条狗儿子浩浩荡荡地排成阵列,院子快挤不下了。小满哥收起了蠢样,面无惧色,在它们面前叫了一声,音色雄浑而有力。这一声后,那些狗似乎遵从什么自然法则一般,陆续坐下,不约而同地看着小满哥,仿佛那是公认的百狗之王。
“那些人,之前都姓汪,你觉得祖籍会在哪里?”
车总漫不经心地说完,开始观看这场某种意义上的犬王加冕仪式,叹道:“你儿子,是厉害。”
其实说到底,它不是我儿子,应该是我爷爷的儿子才对,辈分比我高一级,阴差阳错之下才被我“生出来”。
小满哥又汪了一声,声音变得悠哉,摇几下尾巴,然后走到阴凉处,趴下来半眯着眼睛乘凉。那些狗这才纷纷起身,恢复成平常的状态,打闹的打闹,撒尿的撒尿。车总抱起一只咬他裤腿的小狗,道:“狗的祖先是狼,骨子里还保留着群居性。至于群体领袖,现在很难看到了,以前我也没见我儿子能对谁这么服服帖帖的。”
一旁的张海客这时才出声:“汪?”
车总以为这些张家人都是我的普通伙计,奇怪地看着他,“汪汪。怎么,你想当我儿子?”
张海客恼道:“不是学狗叫。你说他们姓汪,是不是?”
“对,怎么了?”
这个时候,我们几个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什么犬科动物。我便道:“先上山吧,让你儿子去检查检查环境。”
车总疼惜他的儿子们,不想立刻开工,道:“来的路上有些狗晕车,先让它们休息一个钟头吧。”
车总就像幼儿园老师一样,开始端水端粮伺候一群小朋友。看着他忙得不亦乐乎,我问闷油瓶:“汪藏海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们注意过他的后代吗?”
闷油瓶似乎一直在想些什么,张海客用脚推开一团狗崽子,走一步过来道:“不是注意不注意的问题,汪藏海的后代是形成了势力没错,但我们以为,他们和我们本家一样,近百年间就分崩离析了。”
“隐藏起来了。”闷油瓶淡淡道。
从这段日子来看,这些人对于隐匿踪迹的确很有一套,善于一边隐身一边推波助澜。张家和九门在历史的风浪中没能逃过一劫,然而那个汪家却聪明地存活了下来吗?大隐隐于市,若真有这样的本领,无论朝代怎样更换,他们都能屹立不倒。
姓汪,不是巧合。如果真有大半个镇子的人改名换姓,把一辈子交待在这个鬼地方,十有八九是作为蛇矿的看守人,兼黑飞子的实验改造者。如果还精通易容术的话,也不能排除改变面容的情况。
这么一想,竟毛骨悚然。林其中和老太太也许只是假扮成为一户姓林的人家,苍老的脸庞和声音都可以伪造出来。那个妹妹指不定并非亲人,只是一个可怜的改造对象罢了。那无数座山头,每一座都是他们的预留实验场。
“原来两家的斗争还在延续。”张海客轻叹口气,“但我们的力量已经比不上对方了,再想守住张家的那个秘密……”
车总的犬兵休整完毕,我们便进山,踏出了第一步。
一拨人来到地下空腔附近,除了小满哥那只黑背,满地全是小狗。车总打了个手势,一声呼哨,它们就自动分散开来。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一个个毛团子飞速滚向四面八方,消失在山林中。车总解释道:“每一百二十米为一岗,这些犬岗覆盖整个山头。一有情况,就以叫声为信号传递过来。”
地皮被炸开,塌陷下沉落到底部,一阵闷响。我还能听到下面的声音,证明不会太深。炸开后,队伍准备人手下去一探究竟,车总围观了片刻,谨而又慎地后退几步,躲在人群后面,露出眼睛观察动静。
我好笑地看着他,他对我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不过也情有可原,他似乎只懂得养狗,在这种场合必须留条命下来伺候儿子。
52书库推荐浏览: 此处用户名